激光幕布牆上,安迪·杜佛蘭正做着祈禱,他並不信任耶穌,但手裏聖經藏着的卻是他人生最後希望。蒂姆·羅賓斯低沉的嗓音自立體環繞音響傳出,更多了幾分古樸與淳厚,讓人不覺沉迷其中。

    “inourhearts,thereisaplacethatcannotbelockedthatplaceiscalledhope”1

    少年躺在zenithbadge全手工皮質沙發裏,昏暗的燈光投射在他精緻的臉上,瑩白如玉的側臉在暗淡的燈光印照下越顯柔和。

    江硯推門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歲月靜好的畫面。

    少年微微眯起眼睛低聲念着臺詞,整個人好像一隻被擼舒服的貓,慵懶而愜意,讓人不忍打擾——如果畫面中的人,不是已經三天沒有理他的小表弟的話。

    江硯站在房間門口跟着看了好一會兒電影,直到影片接近尾聲燈光暗了下來,他才緩緩走了過去,努力用輕鬆的語調道:“這片兒你看了這麼多遍也不膩?”

    他以爲又會收穫一個冷眼或是漠視,沒想到蘇奇卻回頭衝他勾出個淺淡的微笑,薄脣輕吐,回得是一句熟悉的臺詞:“懦怯纔會囚禁人的靈魂,希望可以讓你自由。”2

    江硯聽着有些牙酸:“這麼說我這裏成了困住你的肖生克監獄了?”

    “誰知道呢,監獄又不是隻有一處。”字幕落下,燈光亮起,蘇奇藉着頭頂的亮光側眼打量了一下換了一身衣服的自家表哥,下巴微擡,“要出去?”

    “嗯,晚點還有個局。”一個星期前就訂好的局,實在推不了,江硯順手拿過遙控器調出影庫,“還想看什麼,我幫你選。”

    “不看了,沒意思。”蘇奇站起身來,徑直朝門外走。

    “沒意思就出去走走。”江硯跟在他身後計劃着,“你好久沒回國了,好多地方變了樣也不知道。明天是週末,我讓祕書把會都撤了,陪你出去逛逛。”

    蘇奇聞言眼中閃過狡黠的光:“江南集團這是要破產了還是要清算了,江總這種大忙人竟然能百忙之中抽出空來陪我這等小民瞎逛?”

    “沒辦法,誰叫我家小少爺生氣了呢,可不得哄着。”江硯忍不住在這不聽話的小崽子腦袋上敲了一下,“氣消了?”

    “早着呢,看你表現再說。”蘇奇哼了一聲,拿起放在沙發上的外套,“走吧,不是要出門嗎?”

    江硯愣了一下反應過來蘇奇這話是什麼意思:“你也要去?”

    “怎麼,不行?”蘇奇打了個哈切,“江總不會是怕我又跑了吧?不讓我去就算了,正好再看部電影。哦對了,明天我還有事,要逛你自己逛吧。”說着他就要朝樓上臥室走。

    江硯額角青筋直跳:“等一下……”

    蘇奇回身,黑白分明的大眼眨巴眨巴,就是不說話。

    江硯望着那透露着無辜與天真的小臉,無奈的嘆了口氣:“你贏了。”

    別說這麼個小要求了,要是能讓蘇奇消氣,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沒有拒絕的理由。再說這都到他的地盤了,他還能真怕這小兔崽子跑了不成?

    只是被套路了一番,江硯還是有點不得勁兒,忍不住在那張白嫩的小臉上掐了一把:“也就會折騰你哥我了,等你姐回來了,看她怎麼收拾你。”

    “等她來再說吧。”蘇奇外套往肩上一甩,樂得哼起了小曲兒,“有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朝是與非……”

    城南,mecity俱樂部。

    徐曦言看着跟在江硯身後走進來的少年,一邊“臥槽”喊個不停,一邊狂揉眼睛:“我沒看錯吧,這不是……”

    “閉嘴。”江硯一把止住他的話頭,趕在對方驚呼出口前將人拉到了角落。

    蘇奇倒是淡定得很,甚至還主動打起了招呼:“曦言哥,好久不見。”

    “哎,好,好久不見……”徐曦言捂着胸口,有點受寵若驚,他上次見蘇奇,還是在對方十八歲成年禮上。

    蘇家小公子成年,宴請各方親友,除了江家這種親戚旁系,能去的都是圈子裏有頭有臉的紳貴名流。

    徐家雖然在普通人看來算是有錢有勢,但靠挖煤發家充其量只能算個暴發戶,論家族底蘊與社會地位,與蘇氏這種傳承了百年的豪門相比,完全不值一提。徐曦言甚至連正式的邀請函都沒得到,最後還是憑跟江硯的關係,才被領着過去打了聲招呼,混了個臉熟。

    他擠進了那場宴席,旁觀了一場低調而奢華的名流盛會,而那場宴席的主人公,真正的天之驕子,現在正站在他面前朝他問好。

    徐曦言以爲匆匆一面,這位金貴的小少爺可能完全不記得有自己這麼個人了,卻沒想到蘇奇記性甚好,不僅記得他,還準確的說出了他的名字。

    “你還記得我?”

    “當然記得,曦言哥是表哥最好的朋友,我怎麼會忘了。”蘇奇朝江硯笑了笑,乖巧懂事的模樣,一點也看不出來半個小時前還在跟人置氣。

    “呵……”江硯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既然認識就不多介紹了,這是我小表弟蘇奇,你也認識的,他最近回國度假閒得沒事,我就帶他出來逛逛。”

    逛逛能逛到裏mecity,參加這種局?

    徐曦言想從江硯臉上看出端倪,可對方表情卻嚴肅的很,一點玩笑意思也沒有。

    瘋了,瘋了,江硯一定是瘋了。

    江硯從小就對這個體弱多病的小表弟寶貝的很,朋友圈裏都討論着誰交新的女朋友,誰買了新跑車的時候,他卻在在國外陪蘇奇度假。

    徐曦言從他那兒聽過蘇奇不少事,知道蘇奇是早產兒,從小身體就不好,蘇家緊着最金貴的養,別說來這種聲色犬馬的場合了,就是人多點鬧了點都要清場,就怕吵着這位小少爺。

    徐曦言是怎麼也沒想到江硯膽子那麼大,竟然敢把人帶到這種場子來逛。

    這是想死了還是不想活了!?

    徐曦言默默縮了下脖子,考慮着今天這事兒要是讓蘇家那位女王知道了,他還在大灣區混的下去的可能性。

    餘兆毅膽戰心驚考慮自己後路的時候,蘇奇卻正在享受難得的放風機會。

    在家裏關了三天,其實他早就已經悶得快長毛了,現在終於得了機會出來,只想着先玩個夠本。

    於是一點沒有身爲蘇家小少爺自覺的少年,就像個剛放出籠哈士奇一樣,瞪着一雙黑曜石般的大眼,提溜轉了一圈,東瞧瞧西看看,對什麼都好奇的很。

    江硯本來還約了人要談生意,見他到處亂竄,嚇的連生意也不談了,就帶着徐曦言一路跟在蘇奇身後,跟盯寶貝一樣守着,生怕出點什麼意外。

    三人就這麼一前兩後,逛了好一會兒,直到江硯的電話響起,才停了下來。

    蘇奇站在一旁,乖巧的聽他接完電話,然後笑眯眯地道:“表哥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吧,我自個兒逛逛就行。”

    江硯:“你自己?”

    “對啊。”蘇奇笑了笑,重複道,“我自己,一個人。”

    江硯挑眉,知道蘇奇是想把自己支開,但他那麼大個人了,又不是以往包養的那些金絲雀,自己一直跟在身邊也不是個事兒。

    再加上之前的事,他要是不放人走,這小傢伙搞不好還以爲自己在監視他,剛滅下去的火氣又會復燃。

    這麼一合計,江硯也沒再強留:“那好,既然這樣你就自己先玩會兒,別到處亂跑就行。”說着他又補充道,“要是遇到不想理的人,不用給面子,直接無視。”

    這種場合裏雖然有些規矩早已約定俗成,但他帶來的人,有人想動還是要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的。

    蘇奇擺擺手:“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會照顧好自己的,江總你就放心吧。”

    “你這小兔崽子……”江硯想了想還是遞了張黑卡過去,“一會兒要是累了就樓上休息,我在32樓有間套房,你隨時可以去。”

    蘇奇心早就不知道飛哪兒去了,比了個手勢,說了聲“回見”後就一溜煙兒的跑了。

    步伐輕快,身形輕盈,只留下一個歡快的背影。

    江硯看着那離去的背影無奈搖頭:“這小兔崽子……”

    當事人一走,憋了半天的徐曦言終於找到機會,一連串的問題連珠炮似得發出,差點把自己憋死:“怎麼回事,你家小表弟怎麼會出現在這裏?他不是在國外讀書嗎?畢業了?什麼時候回的國?他一個人回來的?你怎麼敢帶他來這裏?”

    “你問題那麼多,到底想先聽哪個?”江硯不急不忙的端起桌上的酒,38度的伏特加混了點龍舌蘭,帶着些許的苦味,一如江硯現在煩躁的心情。

    徐曦言撓了撓頭:“那你就先說,是怎麼突然想起來把他接回國的吧?”

    徐曦言可是記得這位小少爺因爲身體原因,一直寄養在國外的奶奶家,每年也就天氣好的時候會接他回國小住兩個月,其他時間都在國外休養,跟隱居一樣,很少在外人面前出現。

    可現在這天氣,前有颱風後有霧霾,蘇家怎麼捨得把他接回來遭罪?

    難不成是蘇氏有變,蘇家打算讓他加入集團管理?

    徐曦言撐着下巴,就想聽點什麼驚天動地的豪門祕辛。哪知他問完,卻聽江硯忽然嘆了口氣:“不是我接回國的。”

    江硯喝了口酒,語氣裏滿是無奈:“是他離家出走,偷偷溜回來的。”

    徐曦言瞬間驚得張大了嘴,形象全無:“啊???”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