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星河入眼,波瀾不驚。

    在弓目張開的一剎那,季遐完全明白了。

    弓目不併是真正的力量,不能像符文一樣直接增強他的身體能力。

    也不是某種狀態……之前激活弓目時,季遐受益於‘狀態’,所以產生了這種錯覺。

    但是弓目同樣不是一種受限於時間的狀態,它不需要代價,其實並不受物質環境的制約。

    甚至也不完全是一種技巧——

    雖然有一些技巧的成分,但並不能夠通過練習、使一種爆發的力量成爲常態,讓自己能在戰鬥更加遊刃有餘。

    相比之下,弓目更像是一種知識,一種經驗,或者說是一種本能。

    如同以肉眼看到空氣中的灰塵,如同耳朵聆聽陽光下的樹葉婆娑。

    一切都自然而然,但又無比困難,過去的季遐摸不到弓目的門檻,但是門檻只是入場券,‘弓目’本身並不是強大的意志與精神,也不是觀察世界的手段。

    弓目的作用就是弓目,只要拉開弓,就能以弓的視角觀察萬物,只要擁有決心,就能將真實的意志貫注於箭中。

    而就在此刻,季遐看到了完整星河,從他手中的箭尖處倒映着,映入腦海。

    這裏究竟是什麼地方?

    季遐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已然進入玄境。

    星河流淌,在弓目的視角下絲毫不變,季遐無法看清,也不可能能夠看清,或許以後抽時間再來,可以用弓目好好觀察一下星河的全貌。

    而在星河中央,季遐看到了自己。

    他看到自己遍體鱗傷,背後還插着一根神機弓的毒箭,他知道毒箭的尖頭此刻就在自己的心臟之中,而且正在一陣陣地傳來疼痛。

    而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捧虛幻的星河之水,雖然凝實有力,卻彷彿隨時都要散去一般,給人虛幻縹緲之感。

    至於香火之箭,則如同根本不存在一樣。

    弓目尚未將其排除,但是在弓目的視角下,這根箭完全無法看到。

    只能通過正在瞄準的敵人,感應到它能夠用於殺傷的奇異特性——這根箭雖然無法看到,但是季遐能夠感到它的強大破壞能力,或許比之前感覺中的還要更強一些。

    而順着弓箭所瞄準的位置,季遐看到了自己的敵人。

    事實上,季遐幾乎沒能注意到它……

    那是一個小小的眼球怪物,它漂浮在季遐前方,在弓目的視角之下,看起來甚至有些滑稽——

    滑稽的地方在於,它太小了。

    雖然並不令人意外,就和上次看到的小爐子一模一樣,在弓目視角下,小別致的樣子迴歸了常態——或許這纔是他們的通常形態。

    但就在季遐閉上眼睛之前,它在季遐的肉眼看來,也還有至少星期一那麼大,它有巨大的眼球身體,如同枯樹一樣的細長雙手,黑壓壓地朝着季遐襲來……

    然而在弓目的視角下,季遐看到了,小別致的身體只有一個拳頭大小。

    她像是一隻哈哈鏡裏的小鬼一樣,用了一些特別的手段,讓自己看起來無比巨大。

    但是弓目識破了她的真面目,季遐看清了她的樣子,睜開眼睛,果然看到巨大的眼球怪物從眼前憑空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便是剛纔看到的、滑稽又笨拙的小東西,它渾身是血,漂在星河之上,大量漂浮的血痕還在星河中蔓延,證明剛纔的一切不是幻覺,但此刻的它已經變回了原形,只能徒勞地划水,還在努力朝着季遐靠近。

    季遐搖頭:“何苦呢?”

    “何必多言!”

    “抱歉,現在我只能這樣。”

    “阿爐,我來了……”

    嘣!

    香火之箭飛出,血光迸發,小小的眼球怪物被一箭撕成碎片,在星河中消散,殘骸向着上方塵世間飄零跌落。

    季遐嘆了口氣,手中星光消去。

    隨即朝着後方鞠了一躬:“多謝諸位星宿相助,多謝尊神珈藍指引保佑。”

    星河流淌,不回一語。

    不過季遐說完,也已經無法再繼續停留了——

    他腳下的借力之處是香火所聚集的方圓之地,但剛纔那一箭用光了他所有的香火,現在就算是這一片小小的踏腳之處,也沒有辦法繼續維持了。

    腳下一空,季遐果然從星河中跌落,周圍陷入黑暗,季遐感到強烈的失重感,然後回過神來,已經從房間高處跌落了下去——

    嘭!

    “啊!”

    季遐驚叫一聲,從鋪蓋上翻了起來。

    本來,春秋之境是他自己的夢境,若是無意停留,他其實可以隨時醒來,回到現實。

    不過——脫胎於夢境的春秋之境並不是簡單的夢魘,夢中事物大都是真的。

    而夢境本身並不穩定,卻容易受人操作,若是被有能之人從中作梗,哪怕是夢的主人也要陷入危險。

    剛纔的小別致就是利用了這種特性,它以泣血之書爲媒介,進入了季遐的夢境,並且幾乎完全支配了那裏,季遐就是想逃也逃不出去。

    此刻終於醒來,季遐心中感慨着劫後餘生,摸了摸腦殼,剛纔凹進去的地方完好如初,身後的毒箭也並不存在——卻被擺在了他的牀邊。

    不過起身之後,季遐看到滿屋狼藉。

    雖然是從牀上醒來的,但是牀已經完全被破壞了。剛纔夢境之中,房間內經歷大戰,他的牀被巨大形態的小別致一巴掌拍成了兩截,現在的牀也已經斷成了兩截,季遐醒來的時候,就躺在斷牀的鋪蓋上。

    而受到破壞的當然不只是這張牀而已。

    事實上,整個房間都已經遭到了毀壞。桌子變成了碎塊,購物車的零件到處都是,一臺神機弓被巨大的眼球壓碎。

    就連冰箱也被打翻在地。

    好在冰箱受損不太嚴重,季遐當場使用魯班術,將破損的冰箱門重新安了上去,扶起來插上電還能用。

    至於牀與桌子、以及邊上的供桌,當然也可以修一下繼續使用,不過這將會是個漫長的工程,並且有一些東西應該是修不好了——季遐看到屏幕上戳了個大洞的手機,卻是剛纔被小別致戳了一指頭,已經完全被弄壞了。

    季遐搖了搖頭,卻在繼續尋找。他翻開桌子的碎片,又移開一堆翻倒的泡麪,在一些紙張與武器的碎片當中,最終找到了那本‘泣血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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