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本座是個反派 >記憶回溯(一)
    【這章是記憶回溯】

    刀,並沒有斬斷薛遙的脖子,而是靜靜地插在薛遙臉旁的地上,刀身還在微微顫抖。

    沒想到堂堂九天門主林晉桓在最後一刻失了準頭。

    薛遙望着染血的刀鋒頭疼欲裂。

    無數支離破碎的片段在腦海裏閃現,恍惚間他看見不知何時的自己也如今天一樣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應該的是在做夢,薛遙想,我這輩子爲什麼連夢裏都沒有好事。

    夢裏的薛遙準備閉眼等死的時候,遠處晃晃悠悠地來了一個人。此人看上去腳步虛浮,卻很快就來到了薛遙近前。

    來人先是探了探薛遙的脈息,又翻了翻他的眼皮,思索了好一會兒纔將他扶起來馱在自己的背上。

    “日行一善,日行一善。”來人低聲說道。這話不知道是說給薛遙聽的,還是他在喃喃自語。

    薛遙的腦袋垂在他的肩上。他的眼睛開始無法視物,嗅覺卻變的敏銳起來,鼻子裏鑽進了令人安心的沉水香氣息,令他差點遵循意識放任自己昏睡過去。但薛遙生性向來多疑,來人也不知是敵是友,他斷然不願全然信任一個陌生人。

    儘管此刻薛遙全身上下只有意識還能運轉,他仍然掙扎着企圖運功療傷,好尋個時機脫身。

    “誒,這位好漢,您可省點力氣吧。”輕快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揹着他的人又開口說話了。

    薛遙察覺到一雙手向他襲來,但他此刻已無力抵抗,只得暗中繃緊了一根弦準備隨時背水一戰。

    但好在那雙手只是招貓逗狗似的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一下子就拍散了他強行聚起的真氣。

    “你都快死啦,還這麼多小心思。”那人有些苦惱地自言自語道。

    薛遙第一次恢復意識,已經是被陌生男子救回去的五天後。

    這名男子顯然沒有什麼照顧傷患的經驗,這天他坐在薛遙牀邊喂藥,第一口湯藥還沒有放涼就送進薛遙的嘴裏,燙得薛遙差點當場詐屍。好在薛遙的眼皮實在是過於沉重,詐了一下沒詐起來,又閉眼忍了。

    好不容易熬到湯藥冷熱適口了些,這男子手裏又沒數,一勺藥喂得又多又急,最後大半勺藥都嗆進了薛遙的鼻孔。薛遙還沒發作那個人就來了個惡人先告狀,只見他用手指彈了彈薛遙的額頭,隨手抄過一方帕子胡亂擦着薛遙的口鼻,嘴上還要念叨着:“你這人怎麼這麼難伺候呢,沒幾天好活了還這麼大脾氣。”

    沒幾天好活了還這麼大脾氣的薛遙此刻已經沒了脾氣,他認命地躺平任憑恩人胡作非爲。薛遙心裏想着就隨他去吧,再怎麼樣也不會比現在的情況更差了。

    怎料還沒安生一會兒,那人手裏端着的那隻破藥碗直接脫手,碗底朝上倒扣在薛遙的身上,藥汁淌了他一身。

    薛遙終於忍無可忍地睜開了眼。

    “呀,醒了。”恩人有些驚訝:“這樣都能救活,我真是華佗再世。”男子望着薛遙笑着說道,真是好不要臉。

    薛遙直挺挺地躺在牀上望着眼前的人,此時他的身體還不能動,意識也有些混沌,但不妨礙他好好看看這位“華佗”到底是何方妖孽。

    這是一個年輕人,五官俊秀挺拔,鳳眼薄脣,鼻樑又挺又直。

    倒是有個好相貌,薛遙迷迷糊糊地想。可惜是個傻子。

    想着他又氣得暈了過去。

    薛遙養傷的地方是個人口不過二百的小村莊,名叫官橋村,因村外那一座來源已不可考的古橋得名。救他回來的男子據他自己所說是一個書生,最大的愛好和特長是遊山玩水。

    書生三年前來到此地,因喜歡這裏的湖光山色風土人情,便收拾了一方小院從此在這個村莊裏停留了下來。書生自述尤其擅長家畜配種,母馬接生,更多的時候是在村裏的小書院當一名教書先生。

    瞧着他不着四六的樣子,薛遙怎麼想怎麼都覺得他當教書先生這件事情,是在誤人子弟。

    山中的日子過得飛快,不知不覺間薛遙在這個村子裏養傷已經兩月有餘。頭一個月裏他只能日日臥牀,近些日子以來他總算可以下牀走動走動。

    剛能下地的那幾日男子就帶着薛遙在村裏溜達了幾圈。此處果真是民風開放,村民熱情地薛遙有些難以招架。學堂裏的孩子們看新鮮似的一個個往他身上竄,壓得好不容易站起來的薛遙差點又重新躺回去。村裏最美的一枝花徐寡婦欲留薛遙家中喝酒,薛遙酒癮上頭差點一口答應,被救命恩人架了回去。

    “瞧你一個正正經經的年輕人,怎能如此色令智昏。”兩人慢悠悠地走在回去的路上,男子提着許屠戶給的半斤豬肉,他邊走邊數落道:“就閣下您現在這幅尊容,可以飲酒嗎?”

    薛遙不以爲然地緊了緊自己身上的繃帶,挑挑揀揀地提了一些當年勇,一路大放了一通厥詞。

    回來之後薛遙又大病了一場,高燒了數十天不止。幾天村裏人都以爲他前幾天是迴光返照,每天都有人趕來書生家想送他最後一程。誰知沒過幾天,薛遙又生龍活虎地大好起來。

    這天薛遙正在廊下坐着,手裏攏着一隻通體雪白的小鳥。他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得順着小鳥頭頂稀疏的鳥毛,百般聊來之際他瞧見遠處有人拖着長長的倒影逆着光走來。那人沒款沒形的揹着一隻破竹簍,身邊跟着一羣嘰嘰喳喳的小毛孩子。

    薛遙輕輕在鳥腿彈了一下,鳥兒便撲棱着翅膀從他掌心飛走了。

    “蠃魚是什麼呀?蠃魚就是一種魚,長着鳥的翅膀,愛喫黃貝。它出現的地方就會鬧水患。”薛遙聽見那人正在耐心地回答孩子們七嘴八舌的問題,滿嘴的胡說八道。

    “窮奇長什麼樣呀,我得好好想想。”男子走得近了,他看見廊下坐着的薛遙,便拍了拍一個扒拉着他的腿企圖往他身上爬的男孩說道:“窮奇我可沒見過,走,問你們薛四叔去,他城裏來的,見多識廣。”

    一羣泥孩子得了男子的令,一窩蜂地朝薛遙涌來。

    薛遙,京城人士,在家中排行第四,化名薛四。

    “窮奇啊…”薛遙懶洋洋地站起來,沒骨頭似的一晃三搖:“窮奇就是一種長得像牛的兇獸,渾身長滿尖刺,最喜歡喫小孩。特別喜歡喫像你們這樣乳臭未乾的小孩,先喫腿,再喫肘子,最後再掏心,一次喫不完還要掛在樹上…”

    薛遙越說越離譜,嚇得一干毛孩子瞬間變了臉色。

    “差不多點得了。”男子進屋放好東西又來到廊下,出來的時候他的手中端着一個籃子,籃裏裝着黃澄澄的杏:“你這人怎麼比我還愛信口開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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