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耀在馬車裏顛得五臟六腑都快移了位,此刻他已經叫都叫不出聲了。

    馬匹受了驚嚇發了瘋似地往前跑去,眼前就是一片斷崖,魏子耀扒拉在窗口,眼看着就要連馬帶車囫圇摔下山崖。

    他望着無盡的黑夜,心裏一陣絕望。

    就在這時四個黑衣人從身後趕來,他們顯然也不希望魏子耀有什麼閃失,一個黑衣人跳上馬背試圖將瘋馬控制下來,另外三人跳上馬車挾持魏子耀打算帶着他跳車。

    方纔就是這夥人突然冒出來截殺魏子耀一行人,此刻林晉桓和薛遙被他們的大隊人馬牽制住了,一時半會兒怕是也趕不過來。

    馬車上的魏子耀欲哭無淚。

    到底是選擇墜崖摔個屍骨無存,還是被神祕人士抓走生死難測,魏子耀陷入了兩難。

    然而蒙面人制服不了發瘋了的馬,馬狂躁地將騎在身上的蒙面人甩到地下一腳蹋了過去。被激怒的馬繼續不管不顧地往崖邊衝去,眼看就要當頭栽下。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飛馳的馬被一柄劍當頭斬成兩半,兩段屍體轟然倒地。

    薛遙突然從天而降,他的雙眼黑得發亮,馬血濺了他一身也渾然不在意。

    馬雖倒下,但馬車還是繼續失控地往前衝,電光石火間薛遙閃進馬車,出手如電地放倒了車裏三個黑衣人,拽着魏子耀的衣領向上一提,帶着他跳出了馬車。

    二人安穩落地之時馬車已經因爲慣性摔下了山崖。

    “魏公子,你可是給我們惹了不少麻煩。”薛遙看着地上驚魂未定的魏子耀挪揄道。

    魏子耀癱倒在地,明顯還沒從方纔的驚嚇中回過神來,雙腿還是軟的。他掙扎了一下試圖站起來,但還是摔倒在地。

    “可不是嗎,薛左使,這下咱們可是把各大仙門都得罪遍了。”林晉桓正好翩然而至,方纔薛遙讓林晉桓墊後,自己先趕過來撈魏子耀。

    “都收拾了?”薛遙往林晉桓來的方向看了看。

    “都殺了,人多了些,費了點功夫。”林晉桓波瀾不驚地說道。

    薛遙上下打量了林晉桓一眼,見他一切如常,連衣袖都沒髒一片,一點都看不出費了功夫的樣子。於是放下心來隨口問道:“這回來的是誰?”

    林晉桓回憶了一下方纔那一羣人的武功路數,說道:“像是武陵教。”

    武陵教也是江湖上叫得上名字的名門正派,但凡是名門正派,與九天門都有過不少糾葛。

    “哎,以後怕是很難的仙門中立足了。”薛遙幽幽嘆了口氣,蹲下身輕輕拍了拍魏子耀的臉,問道:“你們府上還缺護院嗎?”

    魏子耀賴在地上不肯起來,他依舊魂飛天外,他不知道自己一個做生意的爲什麼會攤上這麼個事。

    自打他們從廣陵出來,一路上遇到的大大小小的伏擊截殺無數,如果不是姓薛的和姓林的那兩人武藝過人,自己大概已經死了九九八十一回。

    眼下馬車摔爛了,馬也跑丟了,三人只能先步行到下一個有人煙的地方再做打算。這點距離對林晉桓薛遙來說並不算什麼,但魏子耀自小養尊處優,沒走一會兒就氣力不濟。但他今日受驚嚇過度,也無心撒潑,只是蔫蔫地跟在二人身後走着。

    經過一個巖洞時,林晉桓和薛遙率先進去探查了一番,確認無礙就讓魏子耀進去休息,今晚三人暫時在這個山洞裏休整一晚。

    “你手下的人怎麼樣了。”薛遙剛去不遠處的一條小溪邊取了一點水,裝了一個水囊丟在魏子耀身上,自己來到林晉桓身邊坐下,順手也遞給他一個水囊。

    林晉桓看了薛遙一眼,接過水囊。他知道景瀾他們的事瞞不過薛遙,於是說道:“有幾個受了點傷,我讓他們先去休息了。”

    “武陵教可真捨得下血本,居然派了這麼多人埋伏在這裏。”薛遙覺得兩個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說話有些彆扭,於是搓了搓手指點起了一枚鬼火。

    林晉桓這才仔細看了眼薛遙,才發現薛遙黑色的袍子上原來沾滿了血,像剛從地獄裏爬上來的索命鬼。

    “你這是…”林晉桓的目光落在他染血的衣襟上。

    “哦,沒事,不是我的血。”薛遙滿不在乎地瞥了一眼前襟,繼續說道:“這姓魏的可真能惹事。”

    說着薛遙伸直了腿,又伸了個懶腰,他有些倦了。魏子耀就是一塊肥肉,這幾天引來了大大小小的蒼蠅無數,打倒是不難打,就是這些人不分白天黑夜,輪流上門找麻煩,真是不勝其煩。

    再加上這個魏子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連馬跑得稍快一點都能要了他的命,所以他們一行只能慢慢地朝臨安挪去。

    “今晚你歇着吧,我來值夜。”林晉桓平淡的聲音響起。

    薛遙剛想調侃林晉桓今天怎麼良心發現,就見他起身走出山洞,應該是探望他的下屬去了。

    薛遙望着林晉桓的背影,眼神逐漸幽深起來。除了一路上打不完的牛鬼蛇神,薛遙今日心裏還有另一樁心事。

    他聯繫不上竹林境自己的部下。

    竹林境作爲鬼修第一大門派,斷然不可能一夜之間悄無聲息地被人端了。那眼下他與下屬失聯,要麼是他的部下全部遭遇不測,要麼就是殷婆婆授意。

    無論哪種解釋都對薛遙不利,這其間一定有問題。

    這可怎麼辦。薛遙向後一仰靠在石壁上閉上眼睛暗自思忖:接下來是跟着林晉桓以靜制動,還是回竹林境探個究竟。

    林晉桓探望完景瀾衆人回到山洞裏,那團鬼火依舊亮着。薛遙靠在巖壁上,雙眼緊閉呼吸平緩,顯然已然入定。

    他端詳了薛遙一會兒,來到他身邊坐下。

    最近體內的七邪之力平息了許多,先前在芝芝家的時候魔氣已經到達了臨界值,沒想到這一路上居然壓制了下來,林晉桓望了一眼不遠處睡得四仰八叉的魏子耀,心想大概是靠近了關山玉之故。

    那團鬼火在薛遙身邊瑩瑩亮着,像一團流螢一般吸引着林晉桓的目光。他看了一眼鬼火,眼神又順着鬼火不自覺地落在薛遙的臉上。

    薛遙閉着眼睛的時候整個人柔和了不少,看上去沒有平時那麼鋒芒必露。吐不出象牙的狗嘴此刻輕輕地抿着,這個殺神上脣居然有一顆小巧的脣珠。大概由於晚上剛剛打了一架,再加上這個人平時也不怎麼修邊幅,此時一縷碎髮正蕩在他的額前,竟讓林晉桓從薛遙的臉上看出了一絲郎豔獨絕世無其二的意味。

    林晉桓不自然地轉開了眼,他覺得自己可能是清心寡慾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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