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儀單腳立於梅花樁之上,另一隻腳一勾一掃,輕易就將延清踢下了木樁。

    接着她面無表情地收回腿,朝延清勾了勾手,道:“再來。”

    “不來了不來了。”延清毫無體統地坐在地上揉着腰,疼得齜牙咧嘴:“小姑奶奶,饒過小生吧,我都陪您打了一天了。”

    接下來無論晉儀如何挑釁,延清都置之不理。晉儀這才收起手式,“倏”地一聲從木樁上躍了下來。

    總算捱到晉儀良心發現卷旗息鼓,延清這廂也顧不得有禮沒禮,仰頭灌了一大杯涼水:“誰招惹咱們大師姐就去找誰麻煩,好端端爲什麼要折磨我這個讀書人。”

    晉儀執起水壺將延清手中的杯子滿上,沒有接話。

    延清對晉儀的冷臉毫不在意,他不知從哪兒掏出了一把摺扇,搖得呼呼作響:“怎麼,事到臨頭又不忍心殺了?”

    晉儀眼風一掃,問道:“你知道?”

    延清得意地笑了聲,揚起扇子道:“你有什麼事能瞞得過我。”

    晉儀沒好氣地將杯子往桌上一扔,生硬地道:“技不如人罷了。”

    延清笑着搖了搖頭,懶得反駁。

    晉儀想起了昨天在蓮息堂裏發生的事,當她的劍抵在薛遙的喉間時,薛遙沒有任何反抗,任憑劍尖刺破了他的皮膚。

    “對不起晉儀,我要出爾反爾了。”薛遙看着晉儀平靜地說道:“我知道你們並沒有破解四合印的辦法。”

    “這次我不會讓林晉桓有任何閃失。”

    “橫豎已無多少時日,剩下的時間就讓我好好彌補他。”

    延清的聲音將晉儀的思緒拉了回來,延清上下打量了晉儀一眼,問道:“怎麼心不在焉的樣子,你的劍哪兒去了?”

    晉儀回過神,輕描淡寫道:“不小心折了。”

    那天的最後,晉儀在薛遙面前氣勢洶洶地折斷了手中的佩劍,接着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蓮息堂。

    延清和晉儀這廂正說着話,突然有弟子來請,說是門主請二位到刑堂一趟。

    二人狐疑地來到刑堂,只見九天門中說得上話的人物都來了。衆人戰戰兢兢地圍站成一圈,堂中跪着林晉桓。

    九天門歷代祖先的牌位在上,沉默地注視着堂中發生的一切。

    延清一見這陣勢就氣血上頭,他快步走上前,一把奪下了司刑長老手上的降魔杖,怒斥道:“大膽!你們這是做什麼!”

    那降魔杖正是林朝的遺物。

    林晉桓見延清一驚一乍地,很是不滿意。他皺起眉道:“快點,就等你們了。”

    司刑長老有苦說不出,他重新接過延清手上的降魔杖,硬着頭皮道:“門主乃自請刑罰。”

    “林晉桓你…”晉儀的餘光掃了一眼堂上的衆人,連忙改口道:“望門主三思。”

    林晉桓轉過頭,不再搭理衆人。他挺直了背脊看向堂上的靈位道:“既然人都到齊了,那便開始吧。”

    林朝的降魔杖到了司刑長老手上,威力雖不比當年,但九十九杖也不是輕易受得的。杖刑結束後,晉儀和延清將林晉桓送回清心堂。

    一路上晉儀越想越窩火,對着林晉桓的耳朵就是一陣教訓:“我瞧你是喫飽了撐着,好端端的這是在做什麼?打一頓就舒服了?”

    林晉桓難得一見地服了軟,他好脾氣地對晉儀說道:“師姐,別罵了。”說着他將自己半身的力量落在晉儀身上:“扶穩點兒,一會兒回清心堂別露了馬腳。”

    晉儀許久不見林晉桓這副模樣,瞬間就啞了火。

    可惜回到清心堂不久,薛遙還是看出了端倪。薛遙看着塌上的林晉桓問道:“這是怎麼了?”

    晉儀鐵着臉不欲作答,一旁的延清連忙打哈哈道:“無事,無事。”

    這時林晉桓發話道:“時候不早了,你們都回去安歇吧。”

    晉儀聞言,將手上的藥箱往桌上重重地一摔,帶着一步三回頭的延清離開了清心堂。

    “你這個討人嫌的,怎麼又惹晉儀生氣了。”薛遙來到林晉桓身邊坐下,對他道:“翻過去讓我看看。”

    林晉桓見眼下也沒什麼好隱瞞,於是順從地翻身趴在塌上,閉上了眼睛。

    耳邊傳來了衣料摩擦的聲響,薛遙小心地翻開了他的衣裳。

    林晉桓的後背不見陽光,白得晃眼,交錯的棍痕在蒼白的皮膚上顯得尤爲可怖,薛遙的心疼得揪了起來。

    他皺眉問道:“怎麼弄的?”

    林晉桓的臉貼在枕頭上,避重就輕道:“司刑長老打的。”

    薛遙垂下眼眸。燈光下,睫毛的投影在他的眼瞳中留下了一片陰影。片刻之後,就聽見他笑道:“你們九天門的人真是剛正不阿,瘋起來連門主都打。”說着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了下來:“是不是因爲我?”

    林晉桓睜開眼,望着地上二人交纏着的倒影,道:“不全是。”

    以林晉桓的修爲來說,這點皮外傷要不了多久就會自己痊癒。但薛遙還是從晉儀的藥箱中挑了瓶膏藥出來,親自給林晉桓抹上。

    由於長期練劍,薛遙的指尖有些粗糙。他的動作說不上輕柔,甚至可以說是有些粗魯,但十分耐心。

    當薛遙的手指遊走到林晉桓的腰側時,突然被人一把掀翻。待他回過神來,已被林晉桓反身壓倒在了塌上。

    林晉桓一手墊在他的腦後,低垂着眼眸,笑意溫柔地看着他。

    二人的身體緊緊相貼,霎時間薛遙就感受到了林晉桓的異樣。他一掌打向林晉桓的肩膀,咬牙切齒道:“起開,林晉桓,我看你是找打。”

    薛遙這一掌看似來勢洶洶,其實並沒有什麼力道。林晉桓笑了一聲,輕巧地擒住了他的手按在頭頂,上身變本加厲地壓緊薛遙。

    他低下頭朝薛遙的臉上輕佻地吹了口氣,無賴地說道:“打呀,我剛被司刑長老打了九十九杖,現在渾身可是都疼得很。”

    薛遙被林晉桓的不要臉行徑氣得笑了出來,瞬間卸了力道。他放棄了掙扎,抽出手點了點林晉桓的額間,調侃道:“之前一次兩次都是意外,今天這樣您說像話嗎。”

    自蓮息堂之後,那晚的事二人都默契地不再提起,但有些事確實在無聲無息中發生了改變。有人暗自下定了決心,有人在無言中許下了承諾。

    林晉桓低頭堵上薛遙的嘴,脣間糾纏間,他斷斷續續地說道:“我們魔道中人就是喜歡欺男霸女。”

    待兩人亂七八糟地胡鬧完一通,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薛遙移開林晉桓圈在自己腰間的手,隨手裹了件不知誰的袍子起身下了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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