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忘記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了,如果不是今天再次見面,孟盛夏自認也許再沒法認出對方來。

    孟盛夏隱約記得這個女孩和嚴曦有關——“嫂子”,他在記憶的角落裏搜尋到了嚴恩這麼稱呼過對方的碎屑。

    因爲他們兩人的訂婚關係,使得blythe和孟依斐接觸的可能性倒也不是不存在,但孟盛夏無法描述那種違和的感受;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存在異常,可他也沒有證據,只能暫且當做是自己的神經過敏。

    孟盛夏帶着那本小說回了自己的公寓,他在睡前翻閱了幾頁,實在沒能看下去。那本小說裏體現出的年代感,看得出起碼是十年前的作品,不太符合他的口味;但懸疑解謎的題材,現在看也不算過時。

    也許這本書更符合牧周文的審美,孟盛夏這麼一想就把書合上了,給對方發了信息。他詢問了對方是否看過手頭這本小說,牧周文直到睡前纔回復他說是,最近有聽說過這部劇的消息。

    連牧周文都聽說過?孟盛夏有點驚訝了,看來孟依斐的眼光還挺不錯的。

    他繼續追問牧周文,才從對方口中知道,是牧周文的室友交的女友最近喜歡上了那部電視劇男主角的演員,一來二去,牧周文的室友也關注了那部劇,牧周文也有所耳聞。

    [學長,看到他照片的時候,我還蠻驚訝的]

    [你的意思是我和他長得很像麼?]

    [嗯,學長,你們真的長得好像啊]

    與其說他們長得像,不如說他們都長得像孟景明比較貼切,但孟盛夏怎麼也說不出口這點淵源,只能打趣道:[我在公司也經常被人說像]

    [學長,你說的模特工作和他有關係嗎?]

    牧周文這方面的敏銳,實在是讓孟盛夏有時候有些語塞:[嗯]這事也沒必要向牧周文隱瞞,孟盛夏也答得乾脆,[是]

    牧周文似乎有些喫驚,過了一會兒纔回複道:[學長好厲害啊]

    [憑臉有什麼厲害的]牧周文的誇獎實在有些不知道要誇什麼,但又不得不回覆自己的味道。孟盛夏是挺自信自己的臉,但這和厲害能掛上什麼鉤呢,牧周文的誇獎把他看樂了。

    [我一直覺得學長你很帥]

    [那你當時一直無視我幹嘛]他還記着當時對方視自己爲無物的仇呢,[我現在還有點傷心呢]

    [學長,如果不是因爲你的臉,我覺得我可能已經報警了]

    牧周文說的好有道理,他竟然無言以對,孟盛夏看到牧周文坦然的答覆,忽然覺得有點胸悶。他平常伶牙俐齒慣了,很少落於下風,沒想到今天要向牧周文認輸了:[是這樣嗎]他這麼幹巴巴地回覆到,卻看到牧周文少見地給他發了一個表情包。

    [開玩笑的]

    [那你現在心動了嗎?]

    牧周文不肯回復他了,孟盛夏知道牧周文也許是害羞了,但能在這些煩惱當中逗弄一下對方,似乎對於他來說都是當下最能放鬆神經的事情了。

    [其實,學長你的臉本來不在我的審美的]

    爲什麼要把話說得這麼直接啊,孟盛夏下意識捏緊了手裏的手機。他本想說些什麼給自己挽回一下面子,卻沒想到對方接着回覆到:[可是在看到那個演員的劇照的時候,我在想如果是學長的話,也許更適合吧]

    他到底從哪裏學來的這一套,孟盛夏覺得自己的耳根有些發熱,牧周文是怎麼做到無師自通的——不對,他先前是不是看了不少情話大全啊?[你是不是照搬了教程裏的東西來誇我啊]他這麼問到,心裏卻也期待着牧周文給予他更加會心一擊的答覆。

    [沒有啊,學長你比他好看]

    牧周文幾乎是秒答道,他的話樸實無華,實在是連套路都沒有。然而這麼簡單的答覆,卻足夠孟盛夏開心好一會兒了。雖然他隱隱覺得這句話當中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可是實在讓他很是受用:[當然啦]何況那個男演員還沒他敬業呢,孟盛夏在心裏小小鄙視了一波對方的不負責任,可這點行業祕辛不太適合透底,他也只好把自己的吐槽憋了回去,[再多誇點嘛]

    [學長,你謙虛點啊,你這麼說,我還要怎麼往下誇]

    牧周文應當是笑着這麼回覆他的,光是想到對方的微笑,就讓他無限期待下一次和對方的見面。

    [好了,不爲難你了,早點睡吧!]

    注意到時間已經指向了十二點出頭,從牧周文這裏討到甜頭的孟盛夏覺得自己今天的疲勞都消了大半,他和對方說了晚安,督促着對方快去睡覺,其實心中也有些戀戀不捨。他在放下手機後,還在回味那種甜蜜的滋味。

    孟盛夏用雙臂在腦後交疊起來枕着自己的腦袋,感覺原本有些疲倦的神經又亢奮了起來。他摸過一邊擱置的小說,又逼着自己多看了幾頁,不知不覺就有些爲裏面的內容着迷了。習慣了作者的文風之後,故事緊湊的內容讓他一次次打破了自己“看完這頁就睡覺”的安排。

    孟盛夏終於逼着自己在兩點之前合上了小說,可就算閉上了眼睛,腦內也都是小說具象化的樣子。孟依斐一定也看過這本小說,才付出了心血去投資吧。真可惜,怎麼會挑中那麼一個男演員呢?孟盛夏的腦子裏跳出了孟景明的身影,他雖然有些不情願想起對方,可也忍不住想象了一下,如果當年按照網上所傳的人員配置拍完了這部小說會是什麼樣。

    他那個大伯雖然是個斯文敗類,看着就讓人牙癢癢,但那氣場和演技還不得秒殺現在這個男主角?孟盛夏多少有些理解當年爲什麼會選擇孟景明來做男主角了。可是這麼想着想着,他又回憶起了另一件事來:孟景明好像當年和作者傳過緋聞,而那時候孟依斐和孟廣思頂多也就是四五歲的模樣吧。

    那個人渣!孟盛夏心裏有點抽痛,可他越發爲孟依斐爲什麼這麼做感到了疑惑。如果是爲了當年的花邊新聞進行報復,故而拍這麼一部劇來刺激孟景明的神經,她大可不必那麼用心,何況大概也起不到什麼用吧。可如果單純是爲了小說本身的精彩而拍攝這部小說(就算孟依斐自己說是一個跨界的嘗試,同時也爲了還一份人情),對於孟依斐來說,又不太像對方會做的事情。

    孟盛夏一直覺得自己這位堂姐有些功利。尤其是事業上,她從不會做多餘的事情,每一個決定都是出自對於久遠的利益的追求,不會爲了什麼感性的因素去做無用功。不說跨界的投資會不會失敗了,光是還人情這件事來說就有些不可思議。

    她到底在計劃什麼呢……

    孟盛夏感覺自己的軀殼逐漸變得輕盈了,成爲了一個巨大的玻璃沙漏,夢神在沙漏的一角輕輕敲開了一絲裂紋,於是他的靈魂從沙漏破碎的裂口中灑落,一點點滲入了身下海綿一樣柔軟的牀墊當中去。

    ……

    “唉,依斐姐和她認識?”

    “你也是第一次知道嗎?”

    孟盛夏還是不放心在午休的時候給嚴恩打了個電話,確認了孟依斐和blythe的關係,可嚴恩的語氣裏也是驚訝:“是啊,我不太瞭解嫂子。”

    雖然嚴曦並不符合很多關於女a的刻板印象,可是對方看上去就不像是個好對付的人。孟盛夏覺得不難理解爲什麼嚴恩和自己一樣,對嚴曦有些天生的畏懼感:“怎麼回事啊,爲什麼我們倆是訂婚的對象,他們倒是底下合作先搞起來了,還一套一套的,連裙帶關係都弄上了。”

    “裙帶關係可不能這麼用,”嚴恩被他逗笑了,“不合適啊。”

    “唉,你懂是那個意思就行了,不是想不起合適的詞了嘛。”

    “嗯,也是奇怪……我記得姐她不太插手家裏的事。”

    “她下任家主唉,總不能一直什麼都不管吧。”

    “唉夏哥,你這話說的,你不也什麼都不管嘛。”

    “我?我看上去像是有半點未來繼承孟家的樣子麼。”關於未來家業的繼承,他一定不是一個不負衆望的對象。關於這一點,孟盛夏倒也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直言不諱地反對了嚴恩的言下之意,“他們頂多把我放那兒當個花瓶擺件,最多不會那麼直接地命令我要幹什麼,換成在我身邊塞一圈兒的臥底遠程遙控我。而且我,哎呀,怎麼可能呆在孟家呢。”他這麼說着,手也跟着揮了揮。

    “啊?夏哥,你不打算留孟家啊?”

    “啊?你啊什麼,這不是當然的嗎?”孟盛夏也有點驚訝地回覆到,“我怎麼會留在那裏呢。”

    “夏哥,”嚴恩蹲了一會兒才接着說到,“你打算要去哪裏呢?”

    “不知道啊,但是我想世界這麼大,哪裏去不得呢?”

    話音剛落,孟盛夏就聽到電話那端的嚴恩笑了起來:“哈哈哈,阿夏,你這答覆。”他笑個沒完沒了,惹起了孟盛夏的困惑:“怎麼了,我覺得我的話也沒錯啊。”

    嚴恩沉默了很久,最終還是對他感嘆到:“這句話好耳熟啊。”

    孟盛夏想了想,終於想起了它的來源:“嗨,這不就是你說的嗎。”

    “世界這麼大,我什麼地方都想去闖!”孟盛夏還記得當時和自己說着這句話的嚴恩神采奕奕的模樣:“你別忘了呀。”

    “……我快要忘記了。”他聽到嚴恩輕聲這麼說到,可很快又恢復了情緒,“行吧,我這邊幫你先注意着她們的動向,有什麼事我會告訴你的。”

    “多謝啦。”

    “另外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和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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