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莊老爺子睜開眼睛,一羣人立即圍了上來。
秦老爺子也快速收回了銀針,準備讓開位置,讓莊老爺子的家屬跟莊老爺子好好聊一聊。
但他剛要走,就被莊老爺子給拉住了手。
“秦老哥!秦老哥!”莊老爺子緊緊地拉着秦老爺子的手,激動地流下來眼淚。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莊老爺子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期限將至,所以情感很敏感。
“沒想到你真的來了!”莊老爺子激動地道。
秦老爺子拍了拍莊老爺子的手,輕聲說道:“跟孩子們聊聊吧,有什麼話,都說一說,別留遺憾。”
秦老爺子話裏的意思非常明顯了。
最後時刻,好好珍惜最後的時光。
莊老爺子聽了,眼中流露出一絲不捨,但他沒有絲毫的畏懼。
他的目光看向衆人。
屋子裏已經站了一羣人。
都是他的子嗣。
“都別哭!”這是莊老爺子第一句話。
因爲他看到衆人臉上都掛着淚痕。
莊老爺子在家裏的威望很高,威嚴很足,所以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默默地擦着眼淚,忍住眼淚。
莊老爺子恢復了硬氣,沉聲道:“都不用哭,我活了這麼久,一大把年紀了,早就活夠本了!”
“死亡,對我來說,沒什麼好怕的!我在戰場上,早就死了一百次了!但閻王爺不敢收我!哈哈!所以,我不怕!”
莊老爺子是真正地上過戰場,在生死線上無數次徘徊的人。
所以,他真的不怕死。
死亡對於他來說,或許就像是睡覺一樣簡單。
“我這輩子是活值了,我有你們這麼多孩子!看着你們這麼優秀,繼承了我的意志,繼承了紅色的精神,我很驕傲!”
“其實我賺了,我賺太多了。”
莊老爺子緩緩擡頭,似乎看到了什麼人。
他臉上露出笑容來,“大牛!二柱子!狗蛋!還有你特麼的小羊蛋,我可比你們活得久!你們一定想不到,勝利後的華夏是什麼樣的。”
“你們還記得,咱們沒鞋,是村子裏的婦女連夜給咱們編的草鞋,她們爲了給咱們編草鞋,手都破了啊!一個個手腫的都不成樣子,就是爲了咱們穿上鞋。”
“到了冬天,大家的腳都凍得生凍瘡,摳一下都能摳掉一層肉,那破舊的草鞋也沒捨得扔。”
“現在,呵呵!純正的布鞋都沒人穿嘍!他們年輕人都是穿皮鞋,運動鞋!”
“說起皮鞋,咱們那時候連皮腰帶都拿來煮湯喝了吧?”
“現在,頓頓喫大肉!餐餐不一樣,你們要是來我這裏,我保證把你們養成三百斤的大胖子!哈哈!”
“小羊蛋,你總說你穿不暖,衣服太薄了,你特麼的也不想想,大牛把他的衣服都給你了,要不是因爲你,他也不會……”
“唉!現在啊,大家的衣服都有幾十件,甚至上百件,輪換着穿!棉衣都沒人願意穿了,大家都穿羽絨服,就是鵝毛鴨毛的小絨毛做成的衣服,可暖和着那,比那些棉花衣服暖和了不知多少倍!”
“你們羨慕不?這就是咱們現在的華夏!”
“嘿嘿!別罵我,我就是命好!”
“放心吧,等着我,我一會就跟你們走!”
莊老爺子似乎是在說夢話,又似乎是看到了之前的好戰友來接他了,這一番話,讓衆人再也忍不住,眼淚決堤。
他們知道,莊老爺子爲了新時代,犧牲了太多了!
莊老爺子看向莊良建,說道:“所以說,沒必要哭,我這一輩子,賺了!他們幾個還羨慕我吶!”
“你呀!以後教育孩子,不能太嚴厲,好好溝通,時代不一樣了,稍微變通一下。”
“老三,你的事兒我就不多說了,每一個時代都有人負重前行,你們在海下,多保重!”
“老五,你雖然是個女孩家,但我從來沒因爲這個而降低對你的期望,做好自己本職工作的同時,好好教導後代,別整天惹是生非。我走了以後,再出了事兒,沒人會顧及我的面子,他總是要喫大虧的!”
……
莊老爺子一個個叮囑着。
房間裏除了莊老爺子的聲音外,大家都很安靜。
但漸漸地,屋子裏多出了一些啜泣聲。
有人在哭,他們實在是控制不住情緒。
莊老爺子這是在告別,這是在對他們進行最後的叮囑。
以前,他們總覺得老爺子嘮叨,總覺得他囉嗦。
但現在,他們多麼希望,老爺子能夠繼續每天在他們耳邊嘮叨,每天再多囉嗦幾句啊!
莊老爺子目光流轉,最終落在了莊覓月身上。
“小丫頭!”莊老爺子呵呵一笑,說道:“你就好好從基層做起,在大關鎮穩紮穩打,做好基層的工作,纔是最難的!好好幫助秦家小子,有前途!”
莊覓月眼淚決堤,連連點頭。
莊老爺子看向秦雲艮,咧嘴一笑,問道:“小秦,帶茶葉了嗎?”
秦雲艮笑道:“我一收到信就趕過來了,哪有時間給你拿茶葉啊!”
莊老爺子滿臉的遺憾,“好吧,看來最後想再喝一口茶葉的想法是做不到了。”
“您想喝就自己去喝唄!”秦雲艮說道。
莊老爺子呵呵一笑,沒有在意,而是叮囑道:“那個陶罐好好留着,無價之寶!葉陶生可是一位頂級大師,你要是有這個意向,可以好好跟他學習,葉老弟現在情況穩定了吧?”
他一直以爲,秦老爺子是救治完葉陶生纔來救治自己的。
聽到這話,衆人都紛紛低下頭。
秦雲艮則說道:“那破罐子我不稀罕,還是你自己留着吧!”
“你這臭小子!”莊老爺子笑罵道:“你還真想讓我帶到棺材裏去啊!”
說笑一聲,莊老爺子看向秦老爺子,無奈道:“秦老哥,葉兄弟他沒事了吧?”
“還沒去。”秦老爺子如實回答。
“什麼?”莊老爺子瞪大了眼睛,看向莊覓月。
莊覓月擦着眼淚說道:“我說了,但是……但是……”
“是我堅持要進來的!”秦老爺子沉聲道,“人,總要一個個地救,況且,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能救得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