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纔你只吃了一點子米粥,我再去給你打兩隻兔子來?”
“不行,看你臉色不太好,應該喫些人蔘鹿茸補一補纔是……”他說着就要出門去,被安沐哭笑不得的拉住,“我沒事,你不用這麼大反應。”
桑塵眼睛圓睜:“怎麼可能反應不大,這可是咱們的第一個孩子,我當然得謹慎再謹慎呀!”
連老太笑道:“小桑你不必焦慮,咱們狼族身子康健,孕期也只是初始時有些難受,後面便與平常無異了。”
見他仍一臉緊張,她指了指連斐:“小斐有經驗,你可以去問問他。”
桑塵的目光倏地落在連斐身上,後者不禁笑道:“我有的也只是照顧人的經驗,又不是我生的音音。”
說罷他溫柔地看向顧喬,嗓音微低:“當初喬喬遭了不少罪,吃了許多苦,我只恨我不能替她承受,若是可以,我寧願是我來生孩子。”
對這段往事毫無記憶的顧喬,並不太能想起曾經的苦楚,只是看到連斐眼眶微紅,語氣極溫柔動人,她便忍不住兩眼發熱,並未多說什麼,只是笑着對他點了點頭。
世間不少男子視女子生兒育女爲常事,女子若不生育便是不完整、有缺陷的,無人提及女子懷胎十月以及生產時所帶來的痛苦與種種隱疾。
之後更是用“女本柔弱,爲母則剛”這樣的話語來規訓女子要堅強,要爲了子女犧牲奉獻一切。
簡直是荒天下之大謬。
顧喬一直都不認同此種觀點,但不可否認的是,偌大個北越國,有如此想法的男子並不在少數。
他們可能是身居朝堂的高官,可能是簪纓世家的貴公子,也可能是田野村頭的農夫。
權勢富貴有時只能修飾外表,不會顛覆內心的陳腐與荒蕪。
顧喬很高興連斐不是這樣的人,他雖不是人,卻比世間許多男子更有擔當與柔情。
“我想起一件事來。”連老太忽然道,“很久以前,我的祖母曾經跟我說過,若是能得到鮫人的靈珠服下,不僅可以妖力倍增,還能與他人互換身體。”
連斐有些疑惑:“您說的互換身體是什麼意思?”
“舉例來說,就是你與喬喬互換了身體,你的靈魂在她身上,她身體的疼痛都由你來承受,隱疾也是,可以隨時隨地換回來。”
連斐心中微動:“如此甚好。”
若是有了鮫人的靈珠,以後喬喬若是還想要孩子,孕育之苦便可由他來承受了。
一旁的雲珠聽了小臉一白,連忙擺了擺手兒:“我的靈珠不行的!此事我也聽人說過,只是前提是,那鮫人的道行須在千年以上,我才兩百多年,太弱了不行的!”
連老太笑道:“傻孩子,就算你道行夠,我們也不會傷害你的,世間鮫人又不止你一個,若是想要,總有法子得到。”
雲珠臉色發白,往顧喬身邊挪了挪,尋求安慰,後者笑着揉了揉她的頭。
“別怕,沒有人會動你一根汗毛。”
但這話很快便被打了臉。
這日雲珠獨自一人去了山上採蘑菇,平時都是她與小鶴一道,只是方纔小鶴突然腹痛不止,她便一個人上了山。
可山路陡峭積雪溼滑,沒跑幾步她便滑了一跤徑直撲在了地上。
泥污弄髒了她的衣衫,雲珠滿臉驚訝地看着來人,“汣叔,你怎麼在這裏?”
沉汣俯視着狼狽的少女,面無表情道:“王爺讓屬下帶公主回去。”
“皇叔?”雲珠心中一緊,“可是父皇出了什麼事?”
沉汣抿了抿脣:“皇上病危。”
“什麼?!”
雲珠急匆匆地下了山,沉汣緊隨其後。
當得知她父親病危時,顧喬道:“那你是應當儘快回去,需要銀兩麼?我安排車送你們。”
雲珠兩眼通紅,哽咽道:“姐姐你忘了,我是鮫人。”
既是鮫人,自然也是有法力的。
連斐道:“左右我們無事,不如跟着一道過去,看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
雲珠抽噎着還沒言語,倒是沉汣看了他一眼。
“若是你們願意陪我同行,那就更好了。”
於是便這樣拍下板來,簡單收拾了行囊,衆人徑直催動法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來到了淶淵深海。
天氣陰沉寒冷,浩瀚幽藍的海面結着厚冰,一望無際無比靜謐,卻似是隱藏着巨大的暗流。
沉汣道:“諸位雖是公主的朋友,但眼下皇宮正值多事之秋,皇后有令,閒雜人等不得隨意出入,還請諸位在上面稍等片刻,屬下進去通傳。”
“這是應當的,我們等一會子便是。”
藍光一閃,沉汣與雲珠下了海底,連斐等人則立在海邊的礁石上觀望。
寒風呼嘯,連老太將音音裹得更加嚴實,道:“風太大,我帶着喬喬與音音尋個地方歇腳罷,她是凡人,也進不去深海,沐沐你也一起跟着過來罷。”
連斐便在不遠處的變出了幾間房舍,與金山下的相差無幾,又在房舍周圍設下結界,以防有妖物靠近。
“你一切小心。”顧喬叮囑他,跟着連老太去了房舍中,小鶴自然也跟了過去。
礁石上便只剩下連斐與桑塵,兩人在寒風中佇立良久,海面卻還是一派平靜。
“該不會是鮫皇不歡迎咱們?”
連斐頓了頓:“也可能是別的原因。”
又過了片刻,他與桑塵對視一眼,默契地隱了身形,徑直潛入了海底。
淶淵深海地處極北,常年飄雪,海面冰凍,可下潛數十里後,海水變溫,各色游魚穿梭,珊瑚五彩繽紛。又下數十里,便可隱約看見一座巍峨富麗的宮殿,高聳矗立,周圍珍珠堆積如山。
不知爲何,守衛的人魚極爲鬆散,連斐與桑塵繞開他們,悄悄來到了宮殿深處。
因使了隱身術,若非仔細觀看水紋的波動,並不能輕易察覺他們二人。
兩人如入無人之境,很快便找到了雲珠,她滿臉淚痕,正抱着一名姿容華貴的婦人啜泣。
在她們面前立着一名年輕男子,年約三十歲,面容俊美。
連斐愣了愣:這是怎麼了?難不成鮫皇已然駕鶴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