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離開寨子已有了三個多月,梧城已是初春天氣,柳枝吐綠,漫山遍青,陽光和煦微風習習。
讓乍然從極北之地回來的衆人有些不太適應。
之前寨中人便已然知曉連斐等人的身份,此時他們也不再遮掩,徑直略過守門的護衛,直接回到了聽花苑中。
留着看守的小魚正在喂雪球喫飯,冷不丁就見到院中多了兩輛馬車,許久未見的姑爺攙扶着小姐下了車。
“小姐!你們終於回來了!”
她歡喜地跑到車前,幫忙拎行李包裹進屋,備下茶水點心後,小魚便親切地挽住小鶴問東問西,後者則將這三個月所發生的事粗略講了一遍。
聽完後,小魚滿臉震驚:“那葉公子竟然是存着如此歹心?真是看不出他原是那樣心機深重的人!”
又道:“幸虧咱們小姐提前發現了他的狼子野心,若是一直被矇在鼓裏,最後豈不是稱了他的心!”
“什麼?鍾姑娘也是有所圖謀?那她對二當家的也是……什麼?!竟然還墜崖身亡了……”
小魚嘴巴張得老大,喃喃道:“可憐趙媽媽了,一直唸叨着二當家,說好不容易盼到他能成家了,沒成想會是如此結果。”
小鶴嘆息道:“誰說不是呢,我與小姐還以爲,二當家能與鍾姑娘結成連理,沒想到……”
“趙媽媽若是知道,定然會很傷心的。”
兩人在廊下喁喁低語,徐容也從鄞州回到了紫雲山。
見到兒子安然歸來時,趙媽媽還滿心歡喜,在察覺到他不僅人比先前清瘦許多,連性子亦更加沉悶,疑竇叢生,多番逼問下,徐容纔將鐘意兒的事和盤托出。
“雖然她欺騙了我,但我知道她是有苦衷的。我前一陣子去了鄞州,見到了她的母親,事實果然如我所猜想的那般,意兒之所以如此,一來是爲了討父兄的喜歡與認可,二來則是爲了一直被囚禁關押的母親。”
徐容面色微黯:“我沒有察覺到她的心思與爲難,是我不好,只是也沒有機會彌補了。”
趙媽媽兩眼怔怔:“原來這姑娘的命這麼苦……”她紅了眼圈兒,“先前她倒是與我說過,在家中她並不受寵,她爹更喜歡她兄長姐姐之類的話,我那時還以爲是小姑娘家在說些醋話,並沒想到她都淪落到這個地步。”
“可憐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就這麼……”趙媽媽擦了擦眼角,嘆息良久,正起身準備去燒些飯菜給兒子喫,卻被徐容按住。
“娘我不餓,就是有些累,我先回房歇息了,晚飯也不用叫我。”
看着兒子高大的身軀消失在門簾後,趙媽媽愈加傷心了,走到佛龕前進了一炷香,低聲唸叨:“求菩薩保佑,我兒徐容能早日走出陰霾,覓得良緣成家生子。”
她誠懇地拜了拜,望着菩薩的慈悲雙目出神。
入了夜,聽花苑燈燭輝煌,笑語聲不斷,周圍的人這才發覺——寨主與寨主夫君回來了!
三個月前因得知連斐與桑塵身份的衆人,多多少少都流露出了畏懼與恐慌,使得寨主無奈之下,拖家帶口地在年關將近時離開了寨子。
這讓那些人無比愧疚。
寨主一如從前寬厚善良,不僅沒與他們計較爭辯,反倒是狠退一步,爲了讓他們過好年,帶人下了山。
這三個月音訊全無,三、四當家自然與二當家徐容有所聯繫,得知寨主安然無恙,只是在對着寨中兄弟時,他們倆便開始演了起來。
唉聲嘆氣,語重心長:“大家夥兒也是知道寨主的,從小錦衣玉食沒受過丁點兒苦,如今被咱們逼的,大過年的漂泊在外,也不知過得好不好?若是老寨主泉下有知,知道了此事,不知她老人家會作何感想……”
一番話說得衆人臉色發白,既愧疚,又驚懼,生怕老寨主當真顯靈,拎着他們的脖子質問他們——爲何要這樣欺負我的女兒?
衆人在顧喬走後,本就心存內疚,又經過三、四當家數次這樣的閒談,更加愧疚不安了,有人還下山去尋找寨主的蹤影,卻毫無所獲。
忐忑不安地過了三個月,寨主終於回來了。
消息傳得飛快,很快聽花苑門口便積聚了許多人,或拎着水果籃子,或抱着自家醃製的臘肉臘魚,或舉着兩罈好酒,排着隊往院門裏擠。
外面的喧鬧傳到顧喬耳中時,她正在給雪球順毛。許久未見,小傢伙生了她的氣,氣呼呼的直叫,哄了好一會兒它才傲嬌地放下身段兒,圓滾滾的身子一躺,倒在她面前求撫摸。
“外面發生什麼事了?”
小鶴掀起簾子瞧了瞧,驚道:“好多寨子裏的人帶着禮物進來了!”
顧喬微愣,與連斐一道走了出去,桑塵與安沐站在旁邊,見院中烏壓壓地站滿了人,四人都有些錯愕。
有人道:“寨主您可算回來了!我們盼着您回來盼了好久!”
另一人道:“寨主,兩位公子,還有桑夫人,之前的事是我們不對,我們不應因爲你們的身份,就對你們如此畏懼,還請你們能原諒我們。”
“對啊對啊,原諒我們吧!”
水果籃臘肉臘魚齊飛。
“我們歡迎你們留在猛虎寨長住!寨主別再走了!”
酒罈子舉得老高,極爲醒目。
顧喬與連斐對視一眼,又看了看桑塵夫婦,笑道:“你們當真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衆人猛地點頭。
“不瞞你們,沐沐已然有了身孕,過不了多久便會生下一個小狼妖,可能是人形的,也可能是獸形的……這個你們也不怕?”
衆人遲疑了一瞬,搖了搖頭:“不怕。”
顧喬笑道:“那諸位的禮物我們就收下了,明日我擺酒回謝大家,還請諸位都能賞光前來。”
“一定一定。”
很快烏泱泱的人羣走光了,留下一地的各色禮物。
連斐與桑塵將東西收在房中,正準備關上院門,就見一抹白色身影飛快地跑了進去,定睛一看,不是唐子松是誰?
唐子松睡了大半日的覺,方纔才得知顧喬回來了,當即穿上衣裳便跑了過來,髮髻都有些凌亂。
見好友如此模樣,顧喬不禁笑了:“怎麼了這是,慌慌張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