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隔雲端 >第20章 巴黎(三)
    阿爾薩斯的夜晚有着涼涼的雪花味道,江晚橘緩步從臺階上走下來,一步一步到了陳晝仁的面前。

    陳晝仁伸手,將她的圍巾整理了一下,拍掉她髮梢上的雪花。

    江晚橘問:“陳先生是想今晚喝茶,還是想日日都來喝茶?”

    陳晝仁說:“這個需要看江小姐的想法。”

    “我房間中只有一份喝一次的茶,”江晚橘笑,“如果是想日日喝,那抱歉,陳先生請回吧,我這裏沒那麼多。”

    她轉身要走,被陳晝仁抓住手腕。

    江晚橘微微皺眉,陳晝仁靠近她,他右臉頰的那個酒窩只露出淺淺痕跡:“那就先留着,等江小姐有時間了再慢慢喝。”

    他沒有留下,江晚橘頭也不回地往前走,推開有着鈴鐺響聲的門,有着褐色捲髮的店員笑着向她問好。江晚橘腦袋亂糟糟的,微笑着說了聲你好。

    踩上會發出細微木質聲響的樓梯,江晚橘推開自己房間的門,她摘掉圍巾,用力搓洗手腕,好像這樣就能夠將陳晝仁抓後留下的痕跡狠狠洗乾淨。

    第二日,江晚橘在樓下喫早餐時候,又遇到陳晝仁和他的表兄溫崇月。

    陳晝仁正在點單,專注地和店員交談。

    她原想當作視而不見,遺憾的是溫崇月主動打招呼。

    陳晝仁隨之擡頭,他微笑着快速和店員說了什麼,隨後向江晚橘走來。

    “一起喫早飯嗎?”陳晝仁鎮定地邀請她,“早餐想要什麼?茶還是咖啡。”

    江晚橘說:“茶,謝謝。”

    播放着爵士樂和布魯斯音樂的房間中,江晚橘坐在木質餐桌前,侍應生很快將菜餚送上來,奶酪和馬鈴薯薄片、奶油慢烤到有着淡淡香味,鹿肉片被放在棗葉上,牛油酥千層餅旁側是搭配好的洋蔥醬,還有有機蔬菜湯、油炸茄派等等素菜。

    江晚橘極少參與兩人的話題,她在音樂聲中安靜而快速地喫着早餐,唯獨一道信息進入她的耳朵,令江晚橘敏銳地擡起頭。

    陳晝仁和父母的關係並不好,他並不打算歸國過年,而是留在法國度過春節。

    江晚橘慢慢地喝茶:“我倒是想回家,也回不去。”

    機票,往來的支出花銷,其中耗費的時間和精力。

    這些都不是一筆小數目。

    陳晝仁笑:“那是因爲你回家不用擔心會面對催婚。”

    他說得輕描淡寫,江晚橘終於看清楚陳晝仁的臉。

    她忽然意識到,對方的確已經到了長輩眼中可以結婚安家的年紀了。

    然而陳晝仁並無這個打算。

    江晚橘的下一站旅程是塔樓林立、鋪設着鵝卵石街道的裏博維萊,然後去往漢拿威看網可愛的鸛和水獺,那邊有一個可愛的水獺繁殖中心。雲壑縱橫的科爾馬爾,自由女神像設計者的出生地……

    溫崇月在這裏和兩人辭行,他準備回國,這次來法國也是出差,不過是工作之餘纔來度過聖誕節。而陳晝仁卻留了下來,偶爾和商業夥伴打打電話,開個視頻會議,更多的時間,他則是和江晚橘在她所構思的旅程上悠哉踱步。

    江晚橘不得不承認,有了一個成年男性的陪伴,會讓她這次旅程的風險大大降低。

    藏在安靜山谷中的古老城堡,在有着文藝復興風格噴泉的廣場上,陳晝仁和江晚橘分享着產自當地的特技葡萄酒——江晚橘完全不需要擔心酒有問題,陳晝仁雖然壞,但並不是那種爛到無可救藥的渣子。

    他甚至還會和江晚橘聊一聊屠夫鐘樓的來歷,講裝在其上的那個大鐘。現在是冬天,在古樸舒適的餐廳中,江晚橘聽着陳晝仁的故事,慢慢地喫着搭配洋薊芯的刺槐蜂蜜乳豬。

    遺憾的是,江晚橘的計劃出現了小小的失誤。

    在這裏,冬天看不到鸛,要等春天,這裏將會有200多隻自由飛翔的鸛以及它們孵出的幼鸛,也無法看到水獺,包括蝴蝶花園,這些一直到復活節纔會重新開放。

    但這點小意外並沒有損傷江晚橘的心情,她仍舊在有着中世紀城牆、迷宮般小路、巧克力盒子般庭院的裏克威爾中重新獲得快樂。

    她始終沒有和陳晝仁再發生過什麼關係,兩人之間最親密的一次舉動,是在江晚橘差點兒滑倒的時候,陳晝仁伸手,及時摟了她一把,江晚橘一頭撞入他的大衣懷抱中。

    江晚橘聞到他身上熟悉的香水味,嘴脣嚐到他鈕釦的味道,她想那天一定很冷,冷到陳晝仁扯開她的手被風吹到發抖。

    “怎麼這麼不小心,”使用着舊友的語調,陳晝仁扶她站穩,“毛毛躁躁。”

    這樣說着,陳晝仁攏了攏大衣,風仍舊吹來,將衣內熱的香味沖走。

    這是唯一一次超出朋友範疇外的親密接觸。

    或許因爲生/理期剛結束沒多久,受到激素影響,現在的江晚橘對需求並不怎麼旺盛。她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只是需要一個陪伴的朋友兼保證她安全的保鏢,而目前的陳晝仁很好地擔任了這個職責。

    這段友好而親切的關係一直持續到江晚橘回到巴黎,她和陳晝仁在一家美麗的新藝術風格啤酒屋吃了最後一頓晚餐,友好地互相留了聯絡方式、交換名片,約定好,等到春節的時候,一起去看街頭舞獅表演。

    但陳晝仁在春節前四天的清晨給江晚橘打了電話。

    今天是週六,江晚橘接到電話的時候還沒有從宿醉中醒來,她昨夜參加了同事的生日派對,喝得有點多,腦袋痛。她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接通電話,用法語問好:“你好?”

    沒辦法,在法國,似乎不說法語會犯罪,和大部分法國客戶或者同事打交道時,江晚橘都必須使用法語。

    陳晝仁說:“是我,陳晝仁。”

    江晚橘切換成中文:“嗯……有什麼事情嗎?”

    “你剛醒?”陳晝仁說,“再有十五分鐘,我會到達你住的公寓樓下。”

    江晚橘打哈欠:“啊,那請你幫我買一份牛角面——”

    “我帶了一杯熱咖啡,無糖無奶,還有玉米脆麥片吐司和蔬果沙拉,”陳晝仁簡單地說,“彆着急。”

    頓了頓,他又說:“私人飛機的航班申請下來了,下午四點送你回去過年,時間很充裕,我們慢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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