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陶青挑明瞭心意,她的示好便比以前明顯得多,每次去胡家,不是幫這就是幫那。

    胡大爺同阿盼都習慣了,唯一羞窘的只有周福臨。

    這幾日,胡家把羊買回來了,陶青關了醫館,過來示範了一遍煮羊奶去羶味的做法。

    她把勺子遞給站在旁邊靜默不語的周福臨:“周公子也試一遍吧。”

    周福臨剛要伸手接過,陶青又叫住了他,俯身過去替他將袖口捲起:“當心被弄溼了。”

    “我自個兒知道。”周福臨有心想要扯回袖子,奈何看到對方認真的側顏,就無法拒絕,眼巴巴看着她耐心地折起來。

    他儘量不去在意陶青的視線,照着她說的,用紗將剛擠出的羊奶過濾幾遍,又加了茶葉同花瓣進去,放到鍋裏同煮。

    等煮好了,他先嚐了一口,果然沒有羶味,想到羊奶能夠讓阿盼長得更好,不由得泛起喜悅。

    陶青便誇周福臨,這誇獎絲毫沒有做作的成分,極爲真誠,清澈的眸子看他:“只看我做一次便會了,周公子悟性不錯嘛。”

    阿盼偷溜進來,端起小碗也喝了一口,和以前嘗過的羊奶相比,的確沒有了腥羶味,倒多了一絲清香,也誇兄長:“哥哥真厲害。”

    這倆人一大一小,都望着周福臨,彷彿他做了十分了不起的事,惹得後者咳嗽一聲,侷促道:“本就很簡單。”

    他牽着阿盼的手出去看羊了,陶青本想跟過去,經過胡大爺時,胡大爺正坐着編織竹筐,他道:“這下可好了,阿盼和福臨都能補補身子。”

    “不管是牛奶還是羊奶,本就很養人,原先我就說過買牛羊來喂,可偏偏這倆腸胃都不好,不只阿盼嫌那味兒,福臨也是如此。”

    胡大爺說:“你別看福臨面上不顯,心裏鐵定是高興的。這孩子就是心口不一,想要什麼偏偏埋在心裏,關心誰,在意誰,也不肯直接說出來。”

    他是在告訴陶青,雖然周福臨沒有直接回應她的心意,可實際上是願意的。

    “嗯。”陶青點頭,淺笑着。

    她當然懂。

    她不是個愛熱臉貼冷屁股的性子,倘若表白後周福臨從來不給她好臉色,嘗試過一段日子後,她就會收手。

    而如今周福臨確實還未答應同她在一起,但陶青能理解,對方有太多顧慮,比如巷子裏其他人的看法,比如他會更看重胡大爺和阿盼,會思考在一起後,兩個人將來會如何。

    爲了不讓他困擾,陶青這些天在別人面前,並沒有大大咧咧說“我心悅巷尾周家的周福臨”,而是通過行動,讓衆人慢慢去接受,去猜測。

    很多人看到陶青三天兩頭往胡大爺家跑,有的以爲她是爲了阿盼,有的早就猜到她的目的,暗地裏同家人嘀咕。

    比如,金家。

    金家夫郎就在用飯時對妻主說:“那個陶大夫,和周家寡夫,兩個人勾勾搭搭的。我早晨就見着她往巷尾去,這會兒都晌午了,怎麼她還沒回?你看着吧,這倆絕對有貓膩。”

    “你管她呢,老是盯着人家作甚。”

    金家夫郎的妻主悶頭扒了口飯,給女兒碗裏夾了一塊雞肉,“左右同咱們不相干,你不是擔心周家小子把四兒拐走嗎,要是真和陶大夫成了,哪怕禍害,也是禍害她,你抓緊日子辦了四兒的親事纔對。”

    夫妻倆討論起了孩子的親事,而正在被討論的金四兒陰沉着臉,看了看爹孃,踢開桌下的大黃狗,站起來往外走:“喫飽了!”

    “誒,你這孩子,這就喫飽了?”金家夫郎在後面喊她,金四兒當沒聽見。

    金四兒摸着額頭上的那塊疤,那是被周福臨用石頭砸的。

    儘管被砸出一個大口子,縫了好幾針,她還是喜歡他。

    小時候她第一次見到搬來柳巷的周福臨,就覺得他又白又好看,性子也可愛。她每回欺負他,並不是因爲討厭,只是喜歡引他注意,喜歡周福臨氣急了,拎着棍子追着她跑的那股勁兒。

    周福臨的娘是秀才,早就給他定了親,金四兒知道自己娶不到周福臨,後來便沒招惹了。但誰知道,周福臨妻主死了,又帶着弟弟回到了柳巷。

    他如今孤苦無依,金四兒這才重新燃起了希望。哪怕家裏不同意自己娶一個寡夫,她還是經常找周福臨,反正爹孃疼她,鬧一鬧,總會答應。

    她家是柳巷最有錢的,等把人娶回家,一定能讓周福臨過得比現在好,到時她就老老實實做生意去,絕對不再欺負他。

    金四兒一邊想着,一邊來到陶家醫館,在門口啐了一口。

    想起陶青那個小白臉,弱弱的,實際上心狠着呢,前日晚上那人用銀針把福臨原來的妻主家的人趕跑,眼神能凍死人。

    那就不是個善茬。

    偏生福臨還看不出。

    ……

    胡家。

    “雨天路滑,小陶回去時注意別摔着了,福臨,你送送人家。”

    胡大爺這般大聲說着,緊緊拉住阿盼的手,看見周福臨撐着傘和陶青出門,才低聲對阿盼道:“你哥哥送就行了,跟着去做什麼?”

    阿盼皺起臉:“我也要送大夫姐姐。”胡爺爺爲何不讓他去嘛。

    “你還想不想讓大夫姐姐當你嫂子了,這個時候,你就該乖乖待在家裏。”

    胡大爺覺得自己話說重了,怕阿盼多想,趕緊從屋裏拿出一塊點心,“你身子不好,就別吹風了,外面冷着呢。來,跟爺爺到屋裏喫點心。”

    哄着孩子,感嘆道,唉,這把老骨頭了,還得操心年輕孩子的那檔子事兒。

    被視爲“年輕孩子”的陶青和周福臨,正走在巷子的石板路上。

    陶青提着胡大爺給的臘肉和油炸果子,傘只能讓周福臨撐。

    雨點滴答打在傘面,她隔一會兒就朝周福臨那頭望:“周公子,我不要緊的,你將自己遮蓋住就好。”

    “走你的路。”

    周福臨舉着傘,心道這人話真多,難不成他會遷就她,反而虧了自己麼。

    這麼想着,握着的傘柄卻不知不覺往陶青那兒歪。

    心裏沒有多餘想法時,即便同陶青走在一塊兒,周福臨絲毫不在意他人的眼光,此刻他反而低着頭。

    陶青開玩笑道:“地上可是有錢?”

    被瞪了一眼。

    走到一半,她停住步伐,把提着的臘肉等東西往旁邊人家窗戶的臺子上放,手伸向周福臨。

    “?

    ”周福臨茫然地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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