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紋不再出現。
鐵浮屠也不再後退。
雖然霜色越來越濃地出現在鐵浮屠的身體表面，可他卻不動不搖，像是一尊已經屹立在北風凍原有了上千年的雕像。
他像是死了。
可又的確活着，一股無法言說的生機在他的身上蔓延着。
如同枯木逢春。
又如同久旱甘霖。
是一種在無比龐大的死意裏，依然不屈服的勃勃生機。
鐵浮屠現在就給人以這種感覺。
他好似殘破不堪，卻絕不倒下。
他的內心世界，那胸中的廣闊天地，也是這樣的狀態。
那一座被冰霜覆蓋侵蝕的不知道有多高的鐵塔。
冰霜已經侵蝕掉了鐵塔的很多部位。
看起來是完全的搖搖欲墜了。
可是，它就是不倒下。
漸漸的，霜色越來越密集，最終整座鐵塔都被冰霜和冷風包圍了。
鐵塔上的部件，開始一點一點，一塊一塊地朝着下面掉落。
那種感覺就像是，被時光給侵蝕了。
又彷彿是冰霜化作了一把雕刻刀，在一點一點的修飾那座鐵塔多餘的部分。
等到多餘的部分漸漸掉落乾淨的時候，開始顯現出，真正的，那座鐵塔本來的樣子。
鐵塔本來的樣子應該是什麼樣的呢？
那是一個人。
一個人盤坐的樣子。
他盤坐着，就像是一塊堅定不移的頑石。
風霜繼續刮，繼續雕刻。
石頭還是石頭，它沒有變成風霜的一部分。
沒有隨波逐流。
風霜還是刮，還是雕刻。
不知道多久過去。
整個世界都已經是冰霜的世界。
外面的鐵浮屠，也是徹底被冰霜給包裹了，連一絲一毫都沒有露出來。
石頭還是石頭，沒什麼變化。
死寂。
也許石頭本來就只能是石頭了，它變不成風霜，也開不了花。
石頭會開花嗎？
長得和蘇君炎一模一樣的人鬆開了手，他率先收起了拳頭。
結果不言而喻了。
他贏了，而鐵浮屠，永遠變成了一座被大雪覆蓋的雕像。
也許某一天，有個旅人路過這裏，不小心翻開了陳年的冰雪，會發現這座栩栩如生的雕像，併爲之驚歎。
又也許，雕像還會醒過來。
不過那都是另一個故事了。
冰霜之王朝前邁了一步。
所有的北地士兵都是握緊了刀劍。
北王遲遲未歸。
本以爲出現的救世主，也是變成了冰雪的一部分。
他們只能靠自己了，靠自己，戰勝這個肆意操控冰霜的恐怖王者。
戰勝這，該死的自然。
冰霜之王邁出第二步，冰霜已經慢慢再次爬上了士兵們的腳踝。
衝鋒……即將開始。
“啵——”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個聲音。
這個聲音，不像是叫喊聲，也不像是刀劍的聲音，也不是腳步聲。
它更像是，生長的聲音。
對，沒錯，生長的聲音，植物生長，發芽，長出第一根綠苗。
&nnbsp;冰水破開，春風解凍。
是春天了。
“卡擦——”冰霜碎掉了。
跟隨着這一切一起破碎的。
是籠罩在鐵浮屠內心世界，胸中天地的冰霜。
冰霜散去，頑石開花。
石頭上，真的開出了一朵花。
鐵浮屠睜開了眼睛，他身上的傷口在一瞬間癒合。
而更重要的，是他的氣質，那種恍如嚴寒過後的早春般的勃勃生機。
“我看到了。”他說。
“你看到了什麼？”冰霜之王停下了腳步，看向了身邊的這個好像發生了天翻地覆變化的男人。
“我看到了門上的東西。”鐵浮屠出神地說。
他的確看到了，那扇屬於他的門上，那些繁雜的山川間隱藏的那座鐵塔的樣子。
那是一座，像是小花一樣的塔。
他的浮屠。
他已經穿過了那扇門了。
“恭喜。”這時，忽然有人說。
鐵浮屠回過頭，看到蘇君炎從遠處一步步走來。
這是真正的蘇君炎了，他的眼裏有着平靜卻明亮的光。
“久違了。”鐵浮屠嘆息說。
“久違了。”蘇君炎點頭。
冰霜之王不再舉步了，他看着迎面走來的，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知道今天已經是大勢已去了。
“它怎麼樣？”他問。
“它說真想再看看更大的世界。”蘇君炎明白他說的是誰，那個從前的他。
冰霜之王不說話了，那些雪原的野獸們也安靜了下來，甚至是，似乎已經感覺到了某種低落的氣氛，隱隱發出了哀慼的嗚鳴。
“你也想要看看更大的世界嗎？”蘇君炎問。
“你不會給我這個機會的。”他笑了起來，搖頭。
“假如我給你這個機會呢？”蘇君炎反問道。
“你真的願意？”冰霜之王的眼裏流露出了燦爛的光，那種光，已經是夢想了。
他夢想看到更大的世界，夢想可以繼續生長下去。
“今天，我在這裏，當着我所有士兵的面，還有你所有子民，你的整個北風凍原，和你締結盟約。”蘇君炎緩緩說道，“若你能隨我一路向南，直抵大地的盡頭，我承諾，在我有生之年，凡是我的領土所在，就是你的足跡遍佈之地。”
“如何？”
“你不怕我成長到連你也害怕的程度？”北風凍原之神居然似笑非笑的，擁有了一些人類纔有的情感的樣子。
“我不怕。”蘇君炎搖頭。
“很好。”北風凍原之神點頭，“這很好。”
“你同意了？”蘇君炎微微垂下了眼瞼。
“當然！！！”北風凍原之神大笑了起來，“爲什麼？我爲什麼不同意？”
“我同意！！！”
他大吼。
在他吼叫的一瞬間，那些野獸四散而去。
這是他示好的表現。
蘇君炎也隨即揮了揮手，命令北國大軍解除戰鬥狀態。
一場與嚴冬，與整個大自然的戰鬥。
在一個不算太壞的結局了，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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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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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還要去火車站接人，sad。(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