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傅小官董書蘭 >第兩百三十章 東風夜放花千樹 下
    夫子廟頂上的那處舊廟而今是一片廢墟。

    就在這片廢墟里,卻清出了一方乾淨地,地上擺着一張精美圓桌,圓桌上有菜,也有酒。

    圓桌的旁邊有三個暖爐,卻只坐着兩個人。

    他們是大皇子虞問天,和四皇子虞問書。

    此刻虞問書點燃了桌上的爐子,將酒倒入銅器中,放在爐上暖着這壺酒,淡然的說了一句:“可惜無雪。”

    “但有月。”

    “……還是雪好,就像傅小官當初在三月巷子一樣,賞雪煮酒,想來極爲美妙。”

    “四弟,今夜四處城門已封,你倒是挺有閒情。這地方不但荒涼,而且風還很大,大哥就想來問你一句,你當真想要這上京亂了?”

    四皇子嘴角兒一翹,那雙眼便眯起了少許,他取了酒爲大皇子斟滿,說道:“這破事可不是我乾的。”

    “除了你,我想不出來還會有誰。”

    “來來來,我們兄弟已經有六年吧,六年了,還沒有這般認真的喝一杯,我這個當弟弟的敬你一杯!”

    虞問天舉起酒杯和虞問書碰了一下,一口飲盡,再次看着虞問書。

    “我覺得大哥對我有些誤解,我們兄弟二人雖然有些矛盾,但我還不至於將這上京城弄得太亂——太亂了收拾起來太麻煩,而且,現在國庫裏的銀子可不多了。”

    虞問天那雙眉頭一皺,又問了一句:“那你以爲是何人所爲?”

    “除了傅小官,我想不到還有什麼人能有如此手筆!”

    虞問天的眉頭皺的更緊,“傅小官?理由是什麼?”

    虞問書哈哈一笑,“大哥啊,看來你對傅小官的瞭解還是太少,這人行事天馬行空,哪裏需要什麼理由?如果非得要說一個理由……”虞問書揚了揚眉,又倒了兩杯酒,“我認爲他就是想做給父皇看看。”

    “他就不怕捅出大簍子?”

    “依我對他的瞭解,在他的眼裏,他壓根就不怕出什麼簍子,否則,昔日十里長街五里血這種事情,他幹得出來?三月巷子煮酒賞雪殺人之事,他幹得出來?”

    虞問書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不瞞大哥你,三月巷子我的手下死一傷殘二十,可都是拜傅小官所賜。”

    虞問天沉默數息,問道:“你既然不想借着這東風亂了京城,那麼你祕密調出雨花臺十二高手所爲何事?”

    虞問書又露出了笑臉,“看來大哥也不似表面所見那般簡單,來,我們兄弟再喝三杯,我就告訴你我要做什麼。”

    三杯下肚,虞問書一頭長髮在夜風中狂舞。

    “我自然是去把那二十個關在刑部大牢裏的手下給殺了。”

    虞問天一驚,“你就不怕露餡?”

    “今夜東風正好,殺殺人,喝喝酒,敘敘舊,何必去想太多。大哥,你說是不是這麼個道理?”

    “你就是個瘋子!”

    “不不不,我現在發現了一個比我還瘋的人。”

    “傅小官?”

    虞問天嘿嘿一笑,沒有回答,而是忽然說道:“大哥,東部邊軍只怕會耗費你極大心力,你當真要去?”

    “這是我的志向,爲何不去?”

    虞問書微微頷首,“對,志向!”他長身而起,走出了這一方乾淨地,踩在了地上的一尊破碎神像上,仰頭望着明月,然後彎腰撿了一塊石頭憤怒的扔了出去,面色突然猙獰,看着山下依舊燦爛的金陵城,一聲大吼:“我去特麼的志向!”

    他轉身,惡狠狠盯着虞問天,“來來來,你來看看這火樹銀花,你來看看它真的像表面那般美麗麼?”

    “都特麼什麼時候了,你跟我說志向!廟堂上奸臣當道,後宮裏那妖女作惡,父皇以爲自己什麼都知道,以爲自己能夠掌控一切。可他真的什麼都知道麼?他真的能掌控一切麼?屁!狗屁!狗屎!比狗屎還要噁心!”

    “虞問書!”大皇子也長身而起,甚至手已經搭在了劍柄之上。

    “你想殺我?來啊!”虞問書伸手指向虞問天,“我且問你,你可知道你母親是如何死的?你可知道泰和盛世而今纔過去多少年,但國庫裏卻特麼空的連老鼠也不願意進去!你知不知道而今的虞朝危如累卵?你又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派了人去了夷國遊說,夷國早特麼打過來了!”

    “你那志向……真好!”虞問書的聲音低沉了下來,似乎很累,他一屁股坐在了這神像的頭上。

    “你這是發了癲!”虞問天走了過去,居高臨下盯着虞問書,“母親之死,太醫院有詳細記載,你不要藉着幾杯酒打胡亂說!”

    “至於國庫虧空,這些年來虞朝極爲不順,這本天災,非父皇之過。另外我要告訴你的是,如果沒有尚貴妃在後面主持大局,這虞朝恐怕早跨了。她雖然不是我的親生母親,我雖然也極少去拜見她,但是我依然佩服她,容不得你在背後血口噴她!”

    虞問天也伸出手來指着虞問書:“念在你是我弟弟的份上,你給我記住了,僅此一次,如果我再聽到你胡言亂語,大哥免不得要領教一番你的歸元三劍!”

    “這個國家還輪不到你操心,你少添一點亂子,就比什麼都好!”

    “你……好自爲之!”

    虞問天轉身離去,消失在夫子廟頂。

    虞問書沒有回頭,他依然看着山下的錦繡,忽然無聲的笑了起來,那張漂亮的臉愈發妖異,但那雙眼裏卻噙着些許淚花。

    “傅小官,你丫快死了吧!”

    他喃喃低語,卻被這山風吹去。

    ……

    ……

    大虞皇城後宮,慈寧宮。

    以尚貴妃爲首的一衆嬪妃黑壓壓跪了一屋子。

    裏面燃着檀香,並未曾開窗,再加上還燃着四處火爐,這慈寧宮裏的空氣很是渾濁。

    那道香妃竹簾至今未曾開啓,進去的太醫卻早已經被趕了出來,而今就躬身侯在那門口。

    一個老太監掀開了竹簾,急匆匆向這羣賓妃走來,跪在了尚貴妃的身邊,低聲說了一句:“太后要見娘娘。”

    尚貴妃起身,隨着這老太監進了內宮。

    皇帝虞胤此刻正坐在牀前,而虞問筠正陪在牀尾。

    尚貴妃的心猛的一跳,輕步來到了牀頭,低聲問了一句:“母后,可好了一些?”

    太后娘娘有些艱難的睜開了那雙渾濁的眼,劇烈的咳嗽了幾聲,“來,這裏坐。”

    虞胤讓開,尚貴妃坐在了牀頭,伸手握住了那隻宛如枯槁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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