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二分之一劇透 >第18章 第十八章
    盧沅光想,她已經徹底明白爲什麼天子一定要親自往戶部走一趟,畢竟若是不親自示範一番,像自己這樣資質尋常之人,實在很難理解到底該把之後的彙總對比條陳按照什麼風格來書寫。

    ——她本來的自我定位是“輔佐皇帝的臣子”,現在則隱隱朝着“向皇帝學習的臣子”在轉變。

    張絡提醒:“陛下,已經快到酉時了。”

    溫晏然放下書冊,笑笑:“今日辛苦兩位了。”

    盧沅光直道不敢當,賀停雲在道不敢當之餘,還說笑了一句:“微臣在戶部耽擱了半個下午,還請陛下恕臣荒怠公務的罪過。”

    聽到這句話,溫晏然再一次想起了對方“賀停職”的別稱,在心裏默默地感謝了一番評論區的讀者朋友們——多虧了他們熱情劇透,讓自己能夠在茫茫宦海中,輕而易舉地選拔出需要的人才。

    等溫晏然返回西雍宮時,鍾知微已經到了。

    溫晏然與對方相處日久,已經比較熟稔,隨意道:“讓鍾卿久等。”

    鍾知微轉過身,二話不說,直接就是一個大禮參拜。

    溫晏然停下腳步,負手立於原地,等對方拜完之後,才笑道:“鍾卿起身,皆因你平日宿衛勤謹,這才能因功而得統領之位。”

    鍾知微當然明白,她之所以能以半個邊人的身份一躍而成爲可以被視作天子心腹的內衛統領,完全是因爲溫晏然願意支持。

    最開始她想進入禁軍,是爲了振興家門跟不負所學,等遇見溫晏然後,才逐漸明白過來,什麼叫忠君報國,士爲知己者死。

    禁軍算是皇帝身側的近人,有時甚至比朝臣更容易感受到天子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鍾知微能感到,對方是發自內心地想要任用自己,她再度以額觸地,語音斬釘截鐵:“臣日後一定盡心竭力,不負陛下信重。”

    溫晏然微微頷首,示意對方隨自己一道入殿。

    她今天宣鍾知微過來,主要是討論一下自己的安保問題,讓對方選幾個品性可靠,個人武力出色的禁軍隨侍左右,也順便詢問一下鍾知微,有什麼可靠的鍛鍊方法。

    鍾知微想了想,回稟:“陛下是萬金之體,又大病初癒,如今當先以強健筋骨爲主。”

    她沒有直接教授皇帝拳法棍法,而是先演示如何疏散筋骨,如何扎馬,如何弓步,如何踢腿,讓溫晏然跟着一一演練。

    天子是萬金之軀,溫晏然鍛鍊時,動作幅度一旦過大,西雍宮中的近侍們就紛紛爲之色變,要不是習慣了天子說一不二的性情,恐怕已經有人開口勸誡,連穩重如池儀都有些色變。

    等天子額上生汗的時候,一直極有眼力的張絡立刻過來回稟,說蕭將軍已在準備入宮。

    溫晏然:“天色晚了,鍾卿也留在西雍宮用膳罷。”

    鍾知微無所謂,橫豎不過晚飯而已,皇帝吩咐她在哪喫,就在哪喫,只道:“多謝陛下美意,陛下可以在殿內繼續走上幾步,不要立刻歇下,否則容易腹痛。”

    溫晏然笑:“好,多謝鍾卿指點。”半晌後道,“鍾卿要不要去更衣?”

    鍾知微:“微臣並未出汗,也不覺得勞累。”

    溫晏然忍不住笑了起來:“是朕以己度人了。”

    天子在女官的侍奉下轉入內殿,簡單洗漱後換了身衣裳——這個時代燒火當然沒有現代那麼便利,想用熱水的時候就能有,顯然是富貴人家的特權。

    溫晏然披上外袍,朝着內侍們擺了擺手:“都先退下,只留阿儀在這裏。”

    池儀輕手輕腳地替溫晏然整理好衣袍,又束上腰帶,笑道:“晚上天氣冷,陛下再穿一件裘衣罷?”

    溫晏然:“不急。”

    皇帝的更衣處是一間單獨闢出來的屋子,四面牆壁的夾層燃火而儲其熱氣,以此起到保暖的效果,還有道路與寢殿相連,溫晏然帶着池儀從槅門走到寢宮,打開櫃子,從中取出一隻表面花紋簡素的匣子來。

    這隻匣子裏裝有三十二金,是溫晏然作爲皇九女的時候,積攢下來的私房錢。

    按照現在的兌換比例,一金相當於一萬錢。

    溫晏然:“你將賞賜推讓給少府那邊同僚,如此和睦友愛,自然很好,只是身上沒一點餘錢,難免爲人所制。”

    池儀剛剛被提拔到天子身側,又新近升官,正是該小心謹慎的時候,而市監又不是實權部門,缺乏斂財的渠道,皇帝固然可以再行施恩,但爲了之前推讓財貨的姿態好看,怎麼也得過些日子再賞。

    溫晏然覺得,池儀跟張絡都是寒門出身,算是被自己一手拉進了建京的渾水中,平時難免額外照顧兩人一些。

    這一匣子錢雖然數量不算太多,卻勝在少府中不曾留檔。

    “出去之後,你再分阿絡一些。”

    見池儀要開口推辭,溫晏然負手而笑:“不妨事的,朕馬上就要有利市入帳了。”

    兩位女官在蕭西馳前面持燈引路,另外六名宮人隨在她身後,一路向西雍宮行去——溫晏然請這位慶邑部新首領做客時,表面禮數做得格外到位。

    蕭西馳回想這些天看到的,聽到的有關新帝的事情,覺得對方大抵和自己一樣,都是因勢蟄伏之輩,只是對方已經趁勢而起,而自己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纔可以返回慶邑。

    女官將蕭西馳引入西雍宮內,她抵達的時候,正殿中已經佈置好了案几坐塌,一個穿着禁軍服飾的人坐在那裏,看面目,正是新任的內衛統領。

    蕭西馳知道面前這人乃是有着“天子之劍”讚譽的鐘知微,不敢小覷,兩人互相見禮後,各自入座。

    溫晏然沒讓兩人等多久,幾乎蕭西馳前腳剛到,她就披着厚實裘衣,乘輦而至。

    ——按照溫晏然的習慣,只要不是太遠的地方,她都寧願步行,只是今日扎馬步的後勁有點過於充足,纔不得不稍稍調整了下出行方式。

    池儀小心地將天子從車輦扶下。

    溫晏然緩步入殿,擡手免掉兩人的禮:“蕭卿,鍾卿,你二人與朕年紀相仿,今日又是私宴,不要拘束。”

    鍾知微自然連道不敢。

    蕭西馳拱手:“陛下性情寬和。”

    她聽到天子說話時,眼角忍不住跳了一跳——哪怕礙於君臣名分,蕭西馳都頗想說一句“誰跟你一個十三歲的小孩子是同齡人”,要不是溫晏然因爲登基的緣故提前束髮,按照現在的習俗,對方平時更該梳着總角也就是雙馬尾的髮型出門,在各種意義上都屬於十分典型的黃口小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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