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二分之一劇透 >第158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
    自從閻氏之亂後,溫晏然已經連續加了兩個月的班,連春獵期間也沒有休息——倒也不是她真那麼喜歡工作,實在是北地那邊順服之後,產生了大量的待處理事件。

    一直到昭明五月,溫晏然才終於有了點空閒。

    她剛把目光轉移到運河那邊,就接到消息,爲了支持皇帝的修運河大業,蕭西馳新送了一批糧食過去——洛南早稻的生長週期短,生命力堅強,用粗放的耕作方式就能收穫不小,非常適合時不時給有意成爲昏君的溫晏然來一記背刺。

    梅子新熟,芭蕉初展。

    因爲當今天子在城內待的時間也不短,少府屬吏便從桂宮那邊移栽了幾株花木到太啓宮來,聊作點綴。

    今年的氣溫比去年正常得多,如今還沒到炎熱的時候,城內也頗爲清涼,織室的宮人奉命前來,替天子量身,以便裁剪新衣。

    宮人捧了幾匹新織成的布料來讓皇帝鑑賞,第一匹顏色潔白柔軟,另外幾匹則分別爲紅色跟紫色,這些布料的原材料都是棉花,而且未曾經過染色處理。

    ——既然皇帝有所偏好,織室的工匠自然用心研究,如今織成的布匹已經愈發柔軟細緻,他們將天然帶有色彩的棉花挑選出來,織成布料,將之分別稱爲玉布,紫布跟朱布,深受京中貴胄喜愛。

    溫晏然看過後,也覺得還行,讓織室裁兩套普通點的新衣出來,以便她出宮時穿着。

    內官們受命後,捧着布匹退下後,溫晏然看時辰還早,便宣了步輦,擺駕天桴宮。

    她近來常過去聽溫驚梅講述大周以前那些皇帝的逸聞軼事,補充一下個人常識。

    ——溫晏然之所以會產生這種想法,還是因爲前兩天擢才試考試通過的名單被送到西雍宮時,她看見上面有一個人的頭銜是“焦陽內侯”。

    溫晏然當時差點以爲大周有一個地方名叫“焦陽內”,後來才得知,這位考生是董侯的妻子,而董家的爵位全稱是焦陽侯,大周朝廷將這些因爲配偶得到爵位的人,統稱爲某某內侯。

    穿越數載,她以爲自己已經很瞭解這個時代,卻依舊存在許多不清楚的地方。

    溫晏然覺得自己有東西不明白還算正常,奈何身邊的大臣們都沒太花力氣幫她答疑解惑,反而經常會出現一副“臣覺得陛下無所不知”的盲目模樣。

    綜合考量,溫驚梅就比較適合充當那個跟她交流大周常識的人,對方的祖先乃是大周開國皇帝的妹妹洛津王,此後歷代國師都從這一支的後人中擇選,許多大臣在教溫晏然本朝歷史的時候,會習慣性地爲尊者諱,而溫驚梅地位超然,倒是可以說得直白一些。

    當然考慮到國師本人的性格,溫晏然很懷疑,她若是不去主動問,對方能自己給自己套一個長期有效的沉默debuff。

    今日她過來的時候,與溫驚梅聊的乃是悼帝的舊事。

    溫驚梅並不清楚天子爲什麼忽然對列祖列宗裏那些本職工作做的不大出色的人物有些興趣,但大致也能猜到對方是在以史爲鑑。

    國師的想法不錯,只是沒完全明白溫晏然的目的——以史爲鑑是真的,只是意圖並非是規避前人的錯誤,而是從這個時空的本土昏君身上,汲取些經驗。

    溫驚梅從頭講解:“悼帝自幼好酒,愛遊獵,即位以後,常馳行於景苑。”

    溫晏然:“……”

    開場的個人愛好就很難模仿——她不愛喝酒也不愛打獵,改成喝果汁跟煉丹可以嗎?反正現代丹宮跟涅宮也都設置在景苑內,從地理位置上看,應該是差不多的。

    溫驚梅繼續:“悼帝登基後,嘗令少府蒐羅猛獸,又於苑中築高臺,觀其搏擊爲樂,耗資不可盡數。”

    這位皇帝喜歡看猛獸打架,捕捉猛獸本身就很花錢,再考慮到當前物流水平,光是把那些動物從地方送到京師,就是一筆不小的花銷。

    就在溫晏然聽得饒有興致的時候,溫驚梅面上隱隱顯出一絲爲難之意,頓了下才道:“悼帝酒後登臺,大醉之下,跳入苑中,與熊相鬥。”

    “???”

    溫晏然瞳孔猛地一縮。

    這是她學不來的昏君操作。

    悼帝時期的少府令也算是爲了滿足皇帝的一己私慾竭盡所能,所蒐羅的猛獸自然也都是特別有戰鬥力的那種,看見高臺上有人跳下,自然撲而擊之,不過悼帝也是猛人,居然沒有當場駕崩,等被禁軍救下後,立刻送入宮中休養,當天就發了高熱,過了三日於西雍宮內駕崩。

    溫晏然頷首——這位同行的死因乍看是傷口感染,細想則有點自作自受,屬於後來人挽尊都能難挽,只能略過不談的那種。

    悼帝駕崩的方式不但前無古人,後面也很難有來者了,溫晏然現在知道,“悼”字在諡號裏算是平諡,有年中早夭的意思,從對方駕崩的原因看,這個諡號取得其實頗爲中肯。

    溫驚梅看天子沒有說話,便也安靜下來,片刻後才聽得對方笑道:

    “朕偶爾也在想,自己的諡號會是什麼?”

    此話不大好接,溫驚梅只是一笑而罷。

    溫晏然心裏清楚,既然是末代皇帝,自己的諡號大約是“愍”。

    悼帝畢竟是天子的祖母,距離當前時代不算遠,溫驚梅也就沒有多談,轉而聊起了距離現在較遠的襄帝跟思帝。

    襄帝與悼帝間隔了四輩,他其實算不上好皇帝,因爲皇后出身大族的緣故,朝中外戚勢力比較強,硬是在他駕崩後爭了一個好一點的身後名,本人在位之時,則因爲大興戰事,給國家財政帶來了沉重的負擔。

    溫晏然在心裏點頭,大興戰事這一點她也做過,看來做得很對。

    思帝則是襄帝之女,之所以取了這個諡號,是有“追悔前過”之意。

    襄帝駕崩時,思帝早已過了而立之年,她到底做了多年的皇女,自有羽翼,登基後沒怎麼費力就掌控了朝政大權,過了數年後,就開始大肆屠戮親族,昔日與她爭位的兄弟姐妹,不少人的外家都被舉族誅滅,朝野上下爲之駭然,許多大臣都上書求情——能夠聯姻帝室的人家很多都是自開國時傳下的功臣家族,隨意斷其祭祀不祥。

    思帝接到大臣的上書後,做了一件非常有創意的事情,她革除了那些留而未殺的兄弟姐妹們的宗室身份,將這些人過繼到對應的外家那邊去,負責傳承祭祀,從禮法上斷絕手足跟自己爭奪皇位的可能。

    除了那些同父而生的血親外,關係較遠的宗室也沒能逃過這場劫難,在思帝一朝,宗室數量由十四萬銳減到最後的三萬不到,並以“遠支族人,多出怨憤之言,概因身受溫姓桎梏”的理由,從法律上規定了,所有距離主支,也就是皇帝這一支五代以外的人,可以自請出宗,歸於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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