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自己找的每一份工作,都小心翼翼地避免讓她知道地址,但是,她就是有那麼能耐,總能過一段時間就找上來。
張倦戀叉腰指手地吩咐店員給自己拿了幾份精美的甜品蛋糕,隨後又很洋氣地給自己點了兩杯店裏最貴的貓屎咖啡。
咖啡剛一上桌,張倦戀下一秒就開始了她的表演,當着吧檯小妹的面,把手指伸進了咖啡裏攪拌了一下,然後喝了一口,隨及就開始喊肚子疼,捂着肚子哀嚎,眉眼都痛得擠到一塊,非得說這咖啡有問題,她喝了肚子痛,咖啡是壞的。
吧檯小妹被嚇住了,慌亂地拿出包裝說咖啡豆都是原裝進口的,經過國家檢測的,有質量保證。
“咖啡沒有問題,那就是你們的衛生問題,你們衛生不達標,操作不規範,要不就是煮咖啡的機子很久沒洗了,被細菌感染了,總之,你們的問題,別想抵賴。”
張倦戀說完,把另一杯咖啡就砸在了地上,這下吧中小妹總算知道,她爲什麼會點兩杯咖啡了,一杯用來喝了鬧事,另一杯用來砸了壯勢。
黑色的咖啡液順着白色的瓷器碎片,分開四散,店裏的其它客人,膽大地被嚇得站了起來,膽小的往咖啡店門跑了過去,意識到這個面色不善的婦人是來找茬的,吧檯小妹轉身去外面找在隔壁店裏串門的老闆娘,在儲藏室裏剛找完咖啡豆出來的崔南客被推到了張倦戀面前。
老闆娘進來的時候,崔南客正跟張倦戀對峙着。
“付錢!”南客道,話音未落張倦戀隨手就把剛剛被自己攪拌過又喝了一口的那杯咖啡潑在了崔南客的頭上。
這,簡直是有仇。
衆人嚇得驚叫,只有南客,一臉的平靜,站在一旁像個陌生人一樣靜靜地看着張倦戀,看着她朝自己潑完了咖啡,然後又一樣一樣地把擱置在櫃檯上的甜品蛋糕,砸向了地上,每砸一樣都要眼刻意地惡狠狠地帶着挑釁地看一眼崔南客。
南客神情淡漠得像是個局外人。
“怎麼回事?”老闆娘衝了過來,擋在了兩人面前:“我報警了。”
“報警?”張倦戀笑:“警察能管得了我打自家的女兒嗎?”
老闆娘震驚地看向崔南客,問:“你媽?”
南客點了點頭。
老闆娘神色複雜地看了二人一眼,丟下了一句:“自己處理好,”轉身走到了收銀臺後面,一屁股坐了下來。
張倦戀砸得更起勁了,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把最後一份奶油蛋糕砸向了地上,蛋糕碎了,奶油濺了一地。她突然就笑了:“還躲我嗎?”
她看着崔南客:“你躲到哪裏,我都有辦法把你找出來。”
她說到做到,一臉兇橫。
對自己的女兒兇橫。
南客淡漠着一張臉,已然麻木了。
張倦戀就是個瘋子,阻止的結局只會變本加利,還不如就這樣,讓張倦戀一個人演完所有的獨角戲。
“又不說話?”張倦戀問。
“每次都這樣,像個死人,怎麼啊,看到我不開心了?不開心你就去死啊。”張倦戀口不擇言:“養活你這麼大,問你拿點錢都拿不到,你說你上什麼班?上班賺的錢不養父母,你拿來幹嘛了?養野男人了?”
說了半天,見沒人理自己,轉身就來推崔南客:“都是你這個壞胚子惹的。”
她道:“你對自己的母親也見死不救是吧?養你有什麼用,有什麼用?”張倦戀開始下了狠手地掐人,旁邊的吧檯小妹實在看不下去了,過來攔在了南客前面,南客伸手把她拉一了邊上,張倦戀動起手向來沒輕沒重,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承受得住。
下一刻,張倦戀突然就跟發了瘋假的,猛地推了南客一把,把她推得撞到了吧檯旁邊的咖啡桌上,額角嗑在了桌沿上,南客喫痛,伸手捂住了額角。
嘴裏,仍是一聲不吭。
直到鮮紅的血液,慢慢地從她的指縫之間流了出來,張倦戀這才似被嚇到了一般:“你自己撞的,不關我的事噢~”
南客沒管自己額上的痛意,緩緩開口:“可以走了嗎?”
那天,張倦戀走的時候,似心有不甘,好在,她後面也沒有再來找自己的麻煩。
有人問她,知道她要來鬧事,爲什麼不提前阻止?
阻止。
南客笑,張倦戀最不怕的就是她的阻止,她是個瘋子。
那麼,爲什麼不反抗?
反抗,不是沒有過。
但是,只要她一還手,下一刻張倦戀就能當衆脫掉她身上的所有衣物,露出自己一身白花花的肉,沒皮沒臉地在地上哀嚎,打滾,控訴自己養了個白眼狼,連自己的母親都打。
她不是怕張倦戀,她只是怕自己的臉都不夠丟的。
你說,能怎麼樣。
南客問自己:崔南客啊,你說,你能怎麼樣?
她不能怎麼樣,她只能靜靜地看着這一切發生,看着這一切結束,然後在大家異樣的目光裏,跪下來開始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清點着被砸掉的東西,估算着自己的工資夠不夠賠付這一切。
她安靜得有些不正常,但是做的每一件事都無可辯駁。這個世界上,說不清理的事多了去了。
何沫子換好衣服出來,沒有即刻離開,而是轉身又進了操作間。
過了一會兒,出來的時候,手裏端了一杯咖啡,放在了南客面前:“給,我請你的。”
南客回了神過來,何沫子道:“放心,付了錢的。”上前拍了拍南客的肩膀,一臉誠摯地說:“南客,以後有什麼事,我能幫得上忙的,找我。”
何沫子給她端來的是一杯藍山咖啡,藍山微酸,喝起來香醇而柔順,南客喝了一口:“會的。”
她記得自己第一次喝咖啡喝的是速溶咖啡,是金崽帶給她的,說是他爸從馬來西亞帶回來的,小孩子喝了咖啡不好,但是,南客從來沒有喝過,他便給她帶了一條過來,兩個人在南客家的小院子裏,守着煤爐子等水燒開,那個時候,南客家裏沒有咖啡杯,只有一個喝水用的搪瓷缸子,裝了滿滿一缸子的水,沖泡出來的咖啡聞起來有一股咖啡的香味,喝到嘴裏卻是寡淡的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