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原地側目瞧了眼汪直，若是放在進入內庫之前的話，周清或許也會同樣讓開道路，免得惹上麻煩。
但在見識了那無盡的財富，滋生出了無窮野心的現在，他卻是根本就沒有了這樣的心思。
憑什麼他就非得委屈自己，去彰顯他人的權勢，讓其他們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就連皇帝的內庫他都敢搬空了，難不成還需要給誰的面子不成？
隨着遠處扛着轎攆的太監，距離周清越來越近，行進的速度越來越慢。
汪直此時也是注意到了，周圍那越發沉重的氣氛。
畢竟對於太監來說，隨時讀懂周圍的氣氛，而後做出最正確的事情，乃是最最基本的能力。
那些連這種事情都做不到的人，大多早就已經因爲不合時宜的動作，又或是不經過大腦的話語，被宮裏的貴人給處理掉了。
“周道長，快點像咱家這樣把路讓開，那可是萬貴妃的攆駕。”
側過頭小聲對着周清低語了一聲，汪直便又重新垂下了頭，一臉恭敬的模樣。
如果不是擔心周清得罪了萬貴妃以後，自己會收到牽連的話，他纔不會那麼好心的提醒呢。
聽到汪直的提醒後，周清非但沒有讓開道路，反而還在臉上，露出了一個肆無忌憚的笑容。
“貴妃的話，應該就是皇帝的女人了吧？也不知道長得好不好看？”
心念至此，周清頓時就邁開了腿，朝着前方的攆駕迎了上去。
畢竟做人嘛，開心纔是最重要的，想做自然就要去做，至於後果什麼的。
鬼知道他還能不能活到承擔後果的那天，要是委屈都吃了，卻是沒有挺到熬出頭的那天就死了。
那纔是真的是就算死了，都要委屈的留下淚來。
“你是什麼人？這可是萬貴妃的攆駕，還不速速退下？若是衝撞了貴妃，小心要了你的腦袋。”
不屑的輕哼了一聲，周清便直接推開了那個喋喋不休的太監，一躍便跳上了車攆的邊緣。
“現在，就讓我看看皇帝的女人，究竟是怎樣的絕世佳人好了？”
咧開嘴，眼中帶着些許期待，周清一把就將車攆上的垂簾拉開。
然而只是看了一眼，周清臉上的表情，便徹底僵硬了下來。
眼前的女人大約五十幾歲，雖說臉上依稀還有着年輕時的風采，但終究卻是朝華已逝。
縱使年輕之時再美，現在卻也不過是一個，早已年老色衰，只剩下那一臉歲月的老太婆罷了。
“抱歉，打擾了。”
語氣僵硬的道了個歉，周清便毫不猶豫的轉過身，欲要跳下車攆。
雖說男人不應該那麼膚淺，比起終將老去的容顏，更應該重視女子那獨一無二的靈魂。
但你臉都讓人看不下去了，就算靈魂再有趣再美麗，他也是根本提不起任何的興趣。
沒錯，他就是這麼一個膚淺的男人，若是顏值太低的話，不要說認識了，就連看他都不願意去看一眼。
“看來妾身的容貌，是讓閣下覺得失望了嗎？”
但其中卻是蘊含着一種歷經了風霜，經歷了一切之後的豁達，還有着一抹化不開的溫柔在裏面。
若是放在年輕時，又或是早些年，她或許還會因爲感覺自己受到了威脅，而吩咐身邊的侍衛拿下週清。
但如今的話……想了想現在自己身體的情況，萬貴妃不由得搖了搖頭，在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都是已經命不久矣的人了，又何必還要在臨死前，再去奪走他人的性命。
“而且既然遇上了，那不如一起走一段如何？看你們的樣子應該是要出宮的吧？走着哪有坐着舒服？”
側目看了眼車攆外的汪直，萬貴妃望向周清的眼神中，忽然帶上了幾許玩味。
能讓汪直陪同，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定是有着非同一般的身份。
而且不知爲何，明明眼前這年輕人才二十幾歲，但卻給了她一種，同自己十分相似的感覺，越發讓她有留下對方的念頭。
“那……那還真是不好意思了。”彆扭的答應了一聲，周清直接便一屁股坐在了車攆的邊緣，臉上微不可查的閃過一抹感傷。
像這般溫柔的語氣，周清都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未曾聽人對自己說起過了。
不同於至今所有遇到過的女孩，這份溫柔就彷彿是一位寬厚的長輩，說的周清都不忍心去拒絕。
望着周清那略顯蕭索的背影，萬貴妃忽然感覺自己有些心疼。
擡手吩咐侍衛退下，太監繼續動身之後，她便強忍着身體的不適，緩緩靠在了周清的身旁。
“你一定一直都過得很辛苦吧？雖然妾身也幫不了你什麼，但聽你發發牢騷卻還是能做到的。”
側過頭看着周清的側臉，萬貴妃忽然什麼都不想問了。
此時周清的模樣，讓他想起了當初的成化皇帝，那是他被廢了太子，而她也只不過是一個乳孃。
府裏的人都覺得他們完了，一個個都避之不及，那時的成化皇帝，便露出了同周清差不多的表情。
明明都難過的想哭，就彷彿是被整個世界拋棄了一般，卻還是強撐着，不讓任何人發現自己的軟弱。
那是的他還有着她來依靠，但現在的這孩子卻是孤身一人，無論何時都只能依靠自己。
擡頭看着萬貴妃關切的模樣，雖然不知道現在她眼中看到的那個人，究竟是不是自己。
但此時周清卻是突然有了一種，在她面前訴說一切，狠狠大哭一場的衝動。
眼眶微微溼潤，就在周清開口的前一秒，他卻是突然閉上了嘴，露出了一個似嘲諷一般的微笑。
“老太婆，誰要和你發牢騷啊？小爺一天天過得不知道有多開心，那還用你來多管閒事？”
輕笑着跳下車攆，周清管都不管一旁已經看呆了的汪直，還有那些已經抽刀了的侍衛，徑直便朝着宮門的方向走了過去。
“死太監，我們該走了，這老太婆真是太囉嗦了，哼~無聊。”
隨意的踹踹了一腳汪直，隨着周清昂起頭，點點淚光轉瞬消失在了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