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炎好半天才回過神來,頭腦發脹。
他終於想通了爲什麼從那之後就再也沒了琳琳的消息,她應該已經是在這個世界上永遠消失了。
那些畜生!
他捏緊的拳頭忍不住在微微顫抖,憤怒自責,腦子裏一片混亂,如風暴過境。
“還有一件事。”
“岑墨可能回來了。”
“岑墨?他回來做什麼?”
一聽到這個名字,顧炎有些炸毛。
這個消息,對聽到這個名字就十分敏感的顧炎來說,無疑是一個重磅炸彈。
“他不是遠走寶島了嗎?還回來做什麼,害的我哥還不夠嗎?!”
顧炎言辭激烈,就連一旁的陳萊都一時投來了關注的目光。
“你也別激動,也許他不是衝着你哥回來的。”
凌子越的安慰有些蒼白。
“他就是個言而無信的小人!!混蛋!”
一提到這個名字,顧炎忍不住血壓飈升。
“總之,這段時間多關注一下你大哥的動向,發現岑墨及時跟我聯繫。”
“一定要把這個禍害抓起來!”
真是禍不單行。
掛斷電話,顧炎氣鼓鼓的,似乎能當場原地爆炸。
他又聯繫不上在外採風的哥哥,不過算算日子,哥哥顧易安應該也要回來了。
八年過去了,那個岑墨難道還不死心嗎?
他不敢多想,只希望這個跟哥哥原本就不是一條路上的人,可以永遠的消失在哥哥的生活裏,做兩條沒有任何交集的平行線。
這纔是對他們彼此都好的最佳歸宿。
父親老了,好不容易接受了大兒子的終生不娶的這個決定,如今是絕對再也接受不了新的打擊了。
可他還是很害怕,這個岑墨這次回來,是不是會把他們好不容易安定的家又攪的天翻地覆。
“怎麼了這是?發燒了?出這麼多汗?”
陳萊有些擔心的摸了摸顧炎的冰涼的額頭。
“你不會離開我的,是吧,陳萊?”
顧炎眼神裏的害怕不捨驚恐,所有情緒都交織在一起。
他有些幻得幻失的緊緊擁陳萊入懷,似乎要把對方深深嵌入自己的體內,這樣纔可以永不分離。
“你怎麼了這是?出什麼事了?”
陳萊不解,柔聲撫摸着他的寬闊的背,給以安慰。
“你答應我,永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顧炎有些魔怔了,他不依不饒,像一個剛剛經歷了十二萬分恐懼的小男孩。
陳萊愣了愣,隨後便點頭答應他。
“好,我不離開你,永遠都不離開你。”
這樣的承諾遠比任何安慰都要有效。
c市城中村好不容易迎來它一年之中最熱鬧的時候。
因爲c市大部分的城區禁止燃放煙花爆竹,不過,這條禁令似乎對城中村這個有自己一套規則體系的地方完全不管用,就連周邊的一些小商鋪子也一樣。
大年初八放鞭炮寓意要發,此起彼伏,噼裏啪啦的鞭炮聲,才讓城中村有了一點新年新的氣象。
在路邊一向是以賣早點爲生的大媽,一大早也想沾沾喜氣,站在路邊堵着耳朵,隔着一條馬路聽響。
一個小女孩愣愣站在硝煙瀰漫的馬路邊上,聽着大人的歡笑聲,有些麻木。
她腳上的鞋還是夏天的涼鞋,有些羞恥的縮着大腳趾,遲遲不敢露出來。
目光空洞又略帶期盼的看着川流不息的車輛,怎麼看怎麼像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孩子。
唯一能給她些安慰的,只有腳邊蹲着的,宛如雕塑般,忠誠守護着她,不離不棄的一隻黃色的小狗。
“囡囡,別看了,回去吧。”
聽完響的大媽,腰疼病犯了,略微彎着腰,像一把棄之不用的長弓。
“哥哥!”
她的腳步並不挪動,還釘在原地誰也拉不走。
大媽搖搖頭,知道自己勸不動她,只好離開。
隨着城中村裏,麻木討生活的人們陸續魚貫而出,小女孩還依然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似乎今天她等不到哥哥的出現,就絕不會罷休。
“哥哥~哥哥~”
她喃喃自語着,反覆唸叨着。
身邊一直守護的小黃狗忽然立起了上半身子,豎直的耳朵動了動了,烏溜溜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一個方向,隨後警覺地四肢筆直地站了起來。
它壓在喉嚨裏的小聲嗚咽,耳朵也耷拉下來,上翹的尾巴來回掃了掃,像是在迎接什麼人。
果然,煙霧繚繞之中,噠噠緩緩步來一個頭戴黑色棒球帽的年輕男人。黑瘦的小姑娘那雙佔據了大半張臉的深陷大眼睛,倏然有了光彩。
“哥哥!”
她張開雙臂,忘乎所以像一隻快樂的小鳥一樣幸福的的飛身上前,撲進了那個日思夜想的懷抱裏。
“小蕊,你還好嗎?”
年輕人充滿磁性的好聽的聲音讓女孩沉醉。
“哥哥~”
可是她似乎已經不會說別的,只反覆叫着哥哥,用不同的語氣不同的嗓音高低來表達她不同情況下的情緒。
年輕男人臉色如常,摸着女孩蹭着他的小腦袋,像摸一隻他過去救助的小貓咪。
“小蕊~哥哥帶你一起走好不好?”
女孩清澈的眼仁裏,閃爍着欣喜,她當然願意了,只要跟着哥哥,去哪裏她都願意。
“阿黃~”
男人又蹲下來,不忘摸摸在他腳邊搖頭晃腦一直打轉的小黃狗。
“這次就不帶你一起了,你有更重要的任務。”
小黃狗極通人性,蹲坐在男人身邊,咧嘴狗嘴,一隻爪子不停去撓男人的手心,嚶嚶地撒着嬌。
“我這一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回來,替我好好照顧姐姐好不好?我知道,你一定能做到的,對不對?”
小黃狗望着他,眼睛很亮,神情很專注,似乎是聽懂了。
年輕男人再度摸了摸小黃狗的頭當作道別,隨後便拉着女孩的手慢慢地轉身離開了。
小黃狗衝着他們的背影旺旺叫了幾嗓子,隨後便也只能夾着尾巴,有些落寞的在馬路兩側的草叢堆裏,眼巴巴看着車來車往,把自己盤成首尾相連的一條大蛇。
這一別,也許就再也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