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的東西早就丟了,還渾然不知,卻死死握住沾了血的顧炎的手機,嘴脣顫抖。
她仰頭看着醫院走廊那盞冷光燈,明明那麼刺眼那麼明亮,但照在人的身上是那麼刺骨,她側身攀上了那一拍金屬的排椅,抱住雙膝,艱難的控制自己的情緒。
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她一遍一遍洗腦式的在心中安慰自己,忽然覺得這一刻,隻身在大城市,真的如一葉不甚掉入汪洋大海里的扁舟,曾經的她以爲自己能力出衆,靠自己什麼都可以擺平,可像現如今一旦遇到一點風暴暗涌,她的世界就完全不堪一擊。
她又能找誰呢這個時候,她努力平復自己的呼吸,想找韓暮雪幫忙,在她認識的人裏面,最有能力也最能夠幫忙的就只有她了。
陳萊吸吸鼻子,舉起手裏一直攥着的黑色手機有些恍惚,這才意識到,這手機不是她的,是顧炎的。
她的手機早就因爲慌亂扔在了現場,連同鑰匙之類的東西一起。
完了,她一會兒要怎麼交手術費用。
正焦慮着,顧炎的手機忽然就響了,她看着上面閃爍的大哥二字,瞬間燃起了希望。
“喂,你是,是大哥?”
陳萊第一次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那頭慍怒正甚的顧易安,一聽是女人的聲音也愣了,拿下耳邊的手機,又確認了一遍,的確是弟弟的手機。
他知道弟弟風流好玩的秉性,怒火中燒。
這都什麼時候了,妹妹的事情還沒女人重要嗎?
“把電話交給顧炎。”
顧易安把陳萊當作浪子顧炎在外面留戀的鶯鶯燕燕,說話的語氣自然也是很不客氣的。
“您是大哥是嗎?是顧炎的親大哥嗎?他,他出事了,中槍了,在仁安醫院,正在手術裏搶救!”
說到此處,陳萊再一次很沒出息的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的,整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是叨唸着“他在搶救,他出事了……”
本在警察局大廳坐着的顧易安聽到這個噩耗,一下子就懵了。
“你說什麼?你慢點說。”
回答他的至此就只有陳萊崩潰的斷斷續續的哭聲,還有口齒不清的“快,快來。”
“好,我現在趕過來,謝謝你姑娘。”
顧易安沒想到,一天之內,他最親的兩個人,接連出事,他在警務大廳裏來來回回走了兩圈,直到祝浩從裏頭出來,才連忙跑上去關心。
“怎麼說?”
祝浩搖搖頭。
“韓暮雪還在昏迷中,我聽紅姐的意思,她們那邊是要堅決告到底的。”
“這樣一來,翩翩一定會進去的。”
“我諮詢過張律,故意傷害未遂,最少三年。”
“三年……”
顧易安只感覺自己腦袋上的白髮正噌噌往上漲。
“顧炎出事了,你在這繼續盯着,儘量滿足對方的要求,配合警方,態度要好,爭取給翩翩弄個寬大處理。”
“顧,顧炎出事了?”
這個節骨眼上顧炎竟然也出事了,祝浩實在是始料未及。
“這小子之前一直跟我說自己最近幾個月躲起來是躲仇家,我還以爲是躲情債呢,看來比這嚴重的多。”
顧易安自言自語的,祝浩一頭霧水,也聽不明白。
“到底出什麼事了?”
“祝浩,你幫我照顧好翩翩。”
“哦,哦。”
看着顧易安這瀟灑又匆忙的背影祝浩陷入了沉思。
見面就很不禮貌的把她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然後點點頭。
“難怪顧炎那小子陷進去了,是個漂亮乾淨的妞兒。”
這口吻,陳萊聽着雖然不大舒服,但這一副不見外的姿態,也讓人感覺對顧炎瞭如指掌,陳萊理所當然的,就把眼前這個戴着金絲眼鏡,斯斯文文的男人當作了顧炎的大哥。
初次見顧炎那邊的家長,陳萊有些惶恐。
她怯生生走上去,算是本能的給對方鞠了一躬。
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要行此大禮,總覺得對方的氣場讓她不得不這麼做。
“大哥好!”
“嗯,是個不錯的丫頭!”
他似乎很滿意陳萊對他的畢恭畢敬,背手走到泛着藍盈盈光的手術室門前,朝裏望去,手術中三個大字,還在持續亮着。
“推進去多久了?”
他的語氣里根本沒有太多的波瀾變化,聽着好像這是一件十分稀鬆平常的事情。
“應,應該有一個多小時了。”
“這個包是你的吧?”
他突然變魔術一樣,從自己那件寬大的外套裏拿出了她的那隻小方格包。
陳萊有些驚訝。
她明明記得,自己在電話裏沒有提到過顧炎遇襲的地點在什麼位置啊。
她正驚歎於這個大哥的神通廣大,對方又發話了。
“所有的費用問題,你不用擔心,我會安排好。”
“手術你也不用擔心,他這小子福大命大。”
“經歷過生死,他在你這裏勉強算個有擔當的男人了吧?”
他笑眯眯看了眼陳萊,眼裏根本沒有一點擔心的神色。
這一笑,陳萊都有些恍惚:這傢伙究竟是不是顧炎的親哥哥?人推在裏邊做手術,怎麼一點都不着急呢?
“好了,我就是來傳個話的。”
“哦,對了姑娘,產檢記得要準時去做啊,別爲了這個臭小子,把自己身體搞壞了。”
他轉身揮揮手告辭,不打算等人推出來。
他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
陳萊被他最後的一句說戳中,急忙翻開自己的那隻小包,果然自己之前的產檢單被人整整齊齊的疊放好在包的最內側,算算日期,的確也到日子了,她自己都忘了。
十五分鐘之後,又一個男人大呼小叫衝上來,看見手術室前唯一傻站着的陳萊,隨即衝了上去。
“是你給我打的電話?”
“你是?”
陳萊遲疑着,搞不清楚狀況。
顧易安隨即正色介紹。
“我是顧炎的大哥。”
“你是顧炎的大哥?”
陳萊瞪大着眼睛。
他大哥不是纔來過嗎?戴眼鏡那個?顧易安見陳萊眼神古怪的看着自己,似乎在懷疑。
“真的,我是他親大哥!”
情急之下,他離譜的掏出自己的證件照亮出來證明自己的身份。
“你看,他姓顧,我也姓顧,我們是一家人。”
陳萊有些汗顏。
“額,我不是不相信,只是剛纔有一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來過,我可能,搞錯了吧?”
“戴金絲眼鏡的男人?”
顧易安的心忍不住在胸腔裏,猛烈撞擊了一下。
他當然猜得出,陳萊說的男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