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頭,那隻黃色的小狗同樣歪頭豎起耳朵在盯着她看。
“火腿腸,喫不喫?”
她插兜,從裏面掏出一根火腿腸來,用嘴撕開包裝,扔在這傢伙眼前,它也只是低頭象徵性地嗅聞了幾下,就不再搭理了,這嗅聞也只是給了個面子。
“什麼情況?”
“這麼香的東西,你還不喫?”
“不喫拉倒,都流浪了,還這麼挑。”
她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回頭,原本懶洋洋的狗子瞬間就四肢起立,蓄勢待發要跟着一起走。
“你不喫我也沒別的了。”
走出去幾步,身後那狗爪子“噹噹”的又有節奏地落在水泥地動靜,無比清晰。
她嘆口氣,轉過身,面對這個窮追不捨的傢伙,特意把自己比臉還乾淨的兜,都翻給狗子看,自證清白。
“真沒了,你想喫什麼找別人吧!”
狗子不吵也不叫,只是在她說話的時候,睜着無辜的大眼睛,微微歪着頭,盯着她,似乎在理解她說的話。
“怎麼你還跟着我啊?”
又走了一段路,狗子根本沒有離開的意思,只要她停下,便也十分乖巧的蹲坐着,用那雙渴望的眼睛望着她,看樣子,是鐵了心了。
“兄弟,你想跟我回家?”
她無奈,蹲下身子,抱着膝蓋,與狗子交涉。
聽到“回家”二字,狗子馬上就動了,奮力着搖着自己的尾巴,伸頭過來蹭着她的腿。
“可是我養不了你啊。”
“我是一個有今天沒明天的人,不能連累你啊。”
狗子直接把狗頭擱在她的膝蓋上,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
這是賴上了。
“哎,你跟我一樣,也是個沒着落的,就連名字,都是人家隨便給起的,命比草都賤。”
摸着狗頭,她心裏一陣酸楚。
“走吧走吧,我帶你回去,可千萬別嫌棄我那兒小啊。”
二話不說,她跟端着機關槍似的,一把子將狗子抱在懷裏當即就走,十分豪邁。
深夜,剛從陳萊家接走女兒念念的凌子越。開着自己那輛黑色的破舊吉普,奔馳在燈火逐漸熄落的大道上。
兩道劍眉深鎖,腦海裏都是那張令他這一千多個日日夜夜都思念成疾的熟悉的臉。
她更瘦了也曬黑了,最讓他接受不了的,是那雙明亮的眼睛裏,寫滿的是陌生感。陌生感?陌生感!!
這是怎麼了?
這五年,她究竟是經歷了些什麼?
“媽媽!”
正陷入混亂的思緒裏,原本在副駕駛坐着,蓋着凌子越西裝外套睡熟了的女兒,驚叫坐起,一雙跟母親如出一轍的黑色玻璃珠的大眼睛,閃着異樣的光芒。
媽,媽媽?
凌子越猛地一踩剎車,整個人觸電一般,伸頭在車前的視野範圍內瘋狂的尋找,還是一無所獲。
“媽媽,媽媽!”
“怎麼了,念念?”
副駕駛的女兒,忽然開始哭鬧起來,愈演愈烈,眼淚成串成串的,根本止不住。
“念念,怎麼了呀,念念,別哭了。”
看着女兒可愛的小臉,哭的皺巴巴的,上氣不接下氣,作爲大人的凌子越,心如刀割。
茫茫夜色裏,他慌忙下車,拉開車門,解開女兒身上的安全帶,抱着傷心至極的小姑娘,在馬路邊,來回溜達照顧。
“念念乖,爸爸在,爸爸在。”
“媽媽,媽媽!”
五歲的小女孩揮舞着小拳頭,但張嘴,只願意說一下單音節的詞語。
最清晰的,還是媽媽。
“念念乖,我們很快就會找到媽媽了。”
凌子越無奈,只能輕輕一遍又一遍拍着女兒的背,抱在懷裏哄着,心中對韓暮雪的思念更濃烈了些。
“老闆,我連夜找了私家偵探去查了,全市根本就沒有符合您要求的叫吳雨的人。”
淩氏影業總裁辦公室,正認真用絲帕擦拭桌上擺着的韓暮雪照片的凌子越,聽着李家明的報告,面色凝重。
“查不到就想辦法查,你不是一向最有辦法的嗎?”
“可是這什麼信息都沒有,只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名字,還說不定是假名,這要怎麼查啊?”
“那是你的事情,再給你三天時間,找不到,就等着調崗吧。”
“誒,老闆!老闆!”
李家明急得直撓頭:這麼多年了,老闆都一直沒放棄對雪兒的尋找,可這一次見到的這個人,會不會只是碰巧長得像呢?
不過說實話,按說要是長得像的話,也着實太像了。
除了膚色,不開口說話,還真分辨不出來。
進到電梯的凌子越有些惆悵。
他仰起脖子,摘下金絲眼鏡,閉上眼,擰了擰自己酸脹的鼻根。
這麼多年,多方輾轉打聽,他做了一切能做的努力,韓暮雪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杳無蹤跡。
現在好不容易出現了一個長得一摸一樣的人,他真的不願相信,只是巧合。
是你回來了,對吧?
下了電梯,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在此聯繫門路最廣的顧炎。
“喂,顧炎,你跟道上那些夜行者還有聯繫嗎?幫我約出來見一面,價錢隨便開。”
“我的哥哥,您別急啊,我已經派人去查了,很快就有答覆了。”
“我現在很急,你不懂那種心情,五年了,這五年你知道我跟念念,我們是怎麼。。。”
“老凌?老凌!”
電話這頭,原本已經做好了聽凌子越碎碎唸的顧炎,沒等來預料的宣泄,好幾秒鐘的沉默之後,凌子越果斷掛斷了電話。
“老凌?”
顧炎看着聽筒莫名其妙,只好默默吐槽了一句“神經”之後才撂下電話。
“凌總好!”
前臺接待,看見她們的董事長邁步而來,平時瀟灑又匆匆的步伐,略顯遲緩,從沒表情的臉,此時也是僵硬的。
原本侷促拿揹着帆布包,戴着棒球帽的女人,很是不自信的微微佝僂着腰,低着頭。
在聽到那清脆的皮鞋聲,“踢踏踢踏”,一步步緩慢走向她時,鼓足勇氣,緩緩站起身來。
“凌總您好!”
她很是緊張,紅藍相間深色子襯衫配上拖地破洞牛仔褲,顯得她又邋遢又沒氣色。
凌子越炙熱的眼神盯臉着她的臉,良久。
直到她的兩側臉頰微微黑中泛紅。
“你究竟叫什麼?吳小姐?還是說,連這姓都是假的?”
凌子越上前一步,突破了二人之間的陌生人社交安全距離,這讓她很被動,連着後退了兩步。
“我,我叫葉凝雨。”
“獨有凝雨姿,貞晼而無殉。”
他別有深意,忽然詩性大發。
“凌總,她是來應聘藝人助理的。”
前臺惶恐跑過來。
“應聘就這麼讓人家坐大廳等着?”
凌子越大語氣裏有了不悅。
“她沒有推薦跟預約,人事部有規定。”
“狗屁的規定!還拿上架子了!以後有上門面試的,都安排在休息室等候區,讓劉思齊那傢伙,一個個面,就說我說的。”
“好的,凌總。”
大老闆都發話了,前臺火速唯唯諾諾去給劉經理打電話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