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輕輕碾地的細微腳步聲,只出現了0.1秒。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認爲是自己神經高度緊張而產生的幻覺。
她不敢掉以輕心,過去在老寨暗無天日的生活,時刻在提醒她步步謹慎,否則萬劫不復。
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最後她還是決定一步一步退出去,這個地方不能再呆了。
在異國他鄉,小心行事,纔是萬全之策。
說不定那個躲在暗處的闖入者,也早就做好了準備,只等着她上鉤。
“噹啷”一聲,着大扳手落地,巨大的嗡鳴聲迴盪在空曠的地下室裏,讓人虎軀一震。
葉凝雨很聰明,充分利用自己熟悉地形的優勢,將這大扳手直接橫亙在了出地下室的必經之路上。
她轉頭撒腿就跑,不敢做一點反應跟停留,保命要緊。
剛到門口的巷子,身後步步緊逼的壓迫感,叫她更加心驚膽戰。
什麼情況?究竟是什麼人,一路追到了這裏?消息這麼靈通?
她的新落腳點,就連老闆都不知道。
逃跑向來是她的拿手好戲,眼看着那白晃晃的大路上的燈光,她的呼吸忍不住加重了很多:有希望了!!
最後一個加緊的衝刺,她幾乎是連滾帶爬,很不體面的撞出去。
這一次,她不再像之前一樣直接摔在地上,弄得一身擦傷,而是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接住。
擡眸,那張如冠玉的臉,在黑夜裏發着光。
”白,白醫生。”
她磕磕巴巴,見到這張臉習慣性臉紅。
男人看這她的窘迫笑了起來,搖搖頭,沒有多說什麼,攙扶着她的胳膊依舊沒有鬆開。
對視了幾秒之後,兩個人眼神交匯之後,就消失在了這燈火闌珊的十字街頭。
巷子裏,一個黑衣黑帽的男人,戴着黑色的口罩,只露出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帽檐的前端那亂蓬蓬的栗色捲髮似乎太久沒有修理,長得離譜,幾乎就要遮擋了視線。
黑暗中,緩緩走出來的一道黃色的影子,正是女人剛收養沒多久的流浪狗。
又或許,這狗本身是有主人了。
它不緊不慢地從完全漆黑的巷子裏走出來,走出去兩步,凝視着葉凝雨跟白醫生的背影,望了很久。
午夜時分,營業最多的還是喝酒的地方。
白醫生似乎對這個城市異常的熟悉,輕車熟路,找了一個很有情調的清吧。
小舞臺上,一個女歌手抱着吉他,在昏暗的一束打光下,貼着麥克風,低吟淺唱,慵懶的氣泡音。
兩個人隨意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不是喝酒,只是檸檬水。
老闆親自上的東西,還送了果盤小食,跟白醫生打了招呼之後,滿臉笑意的退場。
葉凝雨滿頭問號。
雖然她不知道這個忽然出現在她世界的男人,全名叫什麼,但也知道他是姓白,老闆一直也叫他”姓白的”,自己每次也都是恭敬地稱他一聲”白醫生”,怎麼又姓雲了?
“怎麼,想不通啊?”
白醫生笑顏燦爛。
他很自在的端起檸檬水,輕抿一口。
“我在這邊發展,本職是演員,雲晏,是我的藝名。”
“演員?”
葉凝雨根本無法把眼前這個男人同那些電視裏,油頭粉面,塗脂抹粉的男人聯繫在一起。
她不得不承認,過去在老寨,看着總是無償給鄉親們看病送藥的白醫生,她也生出了不少好感,尤其是那張陽光下,認真工作的帥氣的臉。
“在這邊過的好嗎?周子奇,沒爲難你吧?”
“沒有。”
除了沒有,她又還能回答什麼,這個白醫生跟她那個惡魔老闆是朋友,也是搭檔,這樣的身份,註定了不管眼前這個男人到底有多完美,她絕對不可能向他敞開心扉的。
“凝雨,有件事情,我覺得還是告訴你的,比較好。”
“什麼?”
葉凝雨因爲今晚突發的狀況,心神不寧的,在心裏一個一個盤點着,究竟是誰在找她的麻煩,又可以怎麼解決。
找老闆一般來說都是沒什麼用處的,他只當手下的人,是條聽話的癩皮狗。
尤其是在老寨那個魚龍混雜,犯罪天堂,那裏的人有自己制定的一套遊戲規則,真正的叢林生存。
葉凝雨並不指望白醫生跟她袒露什麼驚天祕密,她看着對方眼裏閃爍的各種光澤,隱忍,心疼,思前想後的猶豫,無動於衷。
完美意味着虛幻,意味着謊言。
“我帶你走吧,好不好,遠離這個是非之地,只有我們兩個人。”
他骨節分明的手,忽然剋制不住地覆蓋而來,死死抓住葉凝雨,尋求一個肯定的答案。
酒吧裏的鐳射光轉成了粉紫,陪着歌手慵懶的嗓音。
“every
little
thing
tha
you
do
to
me
asking
for
apologies
don’
tell
me
tha
i
feels
like
love
when
it’s
not”
”你喝醉了,白醫生。”
葉凝雨抽回手,尷尬地笑笑,至此之後,坐在對面的她無所適從,沒過多久就要起身離開位置。
“我,我要走了,白醫生,太晚了,有點困了。”
“我送你。”
她已經轉扭頭要落荒而逃了,白醫生第一次失態,竟然抓了她的胳膊緊緊不鬆開。
“白醫生,你……”
“公共場合對我的私人助理拉拉扯扯的,怕是不好看吧,影帝先生?”
“凌,凌先生?”
她以爲自己眼花了,瞪大眼睛確認,眼前的這個高個子的風衣男正是白天大發雷霆的凌子越。
怎麼也沒想到大半夜還能在這裏遇見。
凌子越黑着臉,緊抿着嘴脣,一步兩步三步,緩緩向她逼近。
“爲什麼不接電話?”
“啊?”
“不好意思,那個,我習慣手機靜音了。”
她慌里慌張從口袋裏掏出尚且在閃爍跳動的手機,這才茫然察覺,屏幕上跳動的未接來電。
“喂,凌總。”
她趕緊按下接聽鍵,微微弓着身子,曲着腿,討好的笑着。
“從今天開始,手機24小時不許關機,任何時候,都要可以找到你的人。”
凌子越義正言辭,黑着臉,給自己新上任的私人助理,發佈了第一條鐵令。
“凌總,這有點過分了吧?凝雨就算入職了,也不是你的僕人,哪有24小時待命的,何況她目前,還沒正式入職吧?”
“這位先生,這是我們公司的內部事務,麻煩您不要插手。”
雲晏上前說公道話,只會加重凌子越的生氣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