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姐給凌子越打去電話之後，就是漫長的等待。
葉凝雨低着頭，隨手揪着一綹髮絲，低頭在自己的指尖繞啊繞。
她感嘆着如今自己也能擁有着這樣一頭秀麗如瀑布的青絲，大半年前，還在老寨的她，那乾枯的狗啃造型，從背影看，沒少被錯認成黃毛小子。
忽然她發現，這髮絲竟能在透進房間的陽光裏，折射出光澤，這一瞬間，她的第一反應是陌生。
她不禁啞然失笑：現在的她，到底還是屬於老闆的。
紅姐拿着手機，表面上在看工作羣處理各種商務，其實心裏總是心神不定，眼角的餘光總是不由自主，飛到沙發那低着頭，雙目失焦的葉凝雨身上。
天底下真的能有長得如此相似的兩個人嗎？
還毫無關係？
沒有任何交集？
她的內心，從剛纔在大廳，第一眼見到葉凝雨時，就已經不能平靜。
腦子裏各種瘋狂的猜測，不自覺就如富士山爆發般蓬勃而出。
老寨？她說她過去在老寨生活，韓志勳也在那邊，那麼有沒有可能，是雪兒有什麼難言的苦衷呢？
“那個，”
紅姐在心裏又組織了幾次語言，千言萬語又堵在了喉嚨，變成了開口就短路的“那個”。
葉凝雨依舊低着頭充耳不聞沒反應，專心把玩着手裏的那一小撮的頭髮。
紅姐開口，在心裏掂量着。
“我有一個老朋友，叫韓志勳，在老寨多年，是做翡翠原石生意的，聽說還做的蠻大的。”
聽到這個名字，葉凝雨終於有了反應，下意識擡頭，紅姐心裏一陣激動，毫不掩飾寫在臉上，可對上目光但看向紅姐的眼神裏，又寫滿了茫然。
“翡翠生意都在南部的，我家在北部。”
“哦，是嗎，呵呵。”
紅姐討了個沒趣，看葉凝雨的反應，很是失望。
“稀客啊，紅姐今天居然在公司！”
虛掩着的辦公室大門，被人有禮貌地敲了兩下，從門口走進來的男人淡淡的微笑着，很親切，不似葉凝雨之前見到的嚴肅冷酷。
“凌總，你親自聘的新助理，我不得幫着把把關？”
見到來人，紅姐自然是笑盈盈地走下來，滿面春風徑直拉起來還呆坐在沙發上的葉凝雨。
“考覈的怎麼樣了？”
“凌總你看上人怎麼可能有問題？”
“說實話，跟雪兒有沒有關係？”
紅姐忽然湊近，兩個人笑着寒暄，實則是探問。
“巧合。”
凌子越臉不紅心不跳，雲淡風輕甩出這輕飄飄的兩個字。
“呵呵。”
紅姐無語：這小子糊弄鬼呢，當她眼瞎？
可領着人家的高薪分紅，她也不好多過問。
“那個，我約了樂檸的老總先走了，你們聊。”
她順勢挎上小包，準備離開。
“好，你忙。”
凌子越微微頷首，面無表情，微微欠身，給紅姐讓開了通道。
臨別之時，紅姐的目光還是忍不住在葉凝雨身上停留。
她真的，跟雪兒沒有瓜葛？
“以後你住我那兒。”
“啊？”
葉凝雨反應過來，驚訝得瞪大眼睛望着此刻跟她近在咫尺的凌子越。
他那張冷峻的臉，泛着可疑的淡淡的紅暈。
只是這近距離的接觸葉凝雨太過緊張，並沒有注意到凌子越的微妙變化。
看她呆愣在原地懵懂的反應，凌子越開始不好意思起來。
”我的意思是，你睡在公司，作爲我的助理，有損我的形象。”
“我可以睡對面的公園。”
葉凝雨滿不在乎。
“不行！”
話剛出口，凌子越黑臉斷然否定。
葉凝雨被他這麼大的反應搞得有些懵。
“公園裏的八卦的老頭老太比較多，被看見了，要傳閒話的。”
“哦。”
葉凝雨，一天的工作就是在凌子越那個安靜的出奇的辦公室門前，像個假人一樣，沒有靈魂的坐着，哈氣連天。
她甚至無聊的用面前的這臺電腦上網玩起了隨機下注遊戲，幾次之後基本摸清了套路，跟她在老寨玩的差遠了，輕車熟路找到其大本營，想下多少就下所少，隨便改充值數額甚至是贏的倍率。
“走吧，帶你喫飯。”
“啊，哦。”
不知是不是她玩的太過於投入，凌子越的忽然現身着實給她了一個結結實實的驚嚇。
她快速點擊了頁面上的關閉按鈕，雙手交握放在身前，低眉順眼，乖乖的樣子。
凌子越一米八八的身高，隨便一瞥，其實早就一覽無餘。
那個五顏六色的頁面，他也心知肚明。
淩氏影業的公司福利，一向是很好的。
作爲掌舵人的凌子越也經常來員工餐廳喫飯，只是今天，一向孤身一人喫飯的他，竟然跟一個土氣的牛仔衣女人同桌。
這就不由得不引起餐廳裏的一陣騷動。
”這是凌董的女朋友？”
“你什麼眼神，看她穿的那麼寒酸，頭髮還不知道幾天沒洗了，怎麼可能是凌董的女朋友？怕是提鞋都不配吧？”
“就是就是！今天早上我還看見她躺在咱們一樓大廳睡覺的呢，咱們凌總心地善良，看她可憐，請她喫頓飯吧？”
“沒錯！”
這種說法是最有說服力的，大家連聲附和。
只是下一秒，等她們安心把眼前盤子裏的美食鬆緊嘴裏的時候，就看到了無比驚人的一幕。
同樣感到不可思議的，還有正坐在凌子越對面大口喫着咖喱雞，完全沒有淑女形象的葉凝雨。
“你喫飯跟她一樣，像小孩子。”
她？
葉凝雨明白，這個她是指韓暮雪。
老闆處心積慮給她打造的人設。
她下意識去摸剛被凌子越滾燙的指腹抹過的嘴角，臉頰迅速的燒了起來，也能感受來自四面八方的參雜各種情緒的目光，就快要把她燒成一個巨大的窟窿，她的臉對着眼前的那盤咖喱雞蓋飯，越垂越低，幾乎要扣進盤子裏。
這之後，兩個人還是各喫各的，互不作聲。
就連喫完，凌子越也撇下她，冷漠地先走一步。
留下來她一人在原地傻眼。
她有些恍惚：一個人變臉，可以這麼快的嗎？
從這頓飯裏，她已經感受到了全公司的女人對她若有似無的敵意。
而這一切的開始，僅僅是凌子越一時興起的親暱舉動。
下午，她去各部門協調要文件的時候，就已經初露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