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人影，一高一矮，慢慢走出巷子，慢慢交織在一起，緊緊挨着。
有那麼一瞬間，葉凝雨心裏竟生出了別樣的情愫。
不同於對那個摸不透的凌爺，就是感覺，額，想親近。
親近？
看着眼前這個清癯到清冷的背影，葉凝雨自己都覺得自己有夠好笑。
跟一個陌生人，親近？
她很快收起了心裏不該有的莫名又亂七八糟的情感，就像是咔嚓一剪刀，乾脆又利落的把多餘的枝叉，果斷整理掉的花匠。
葉凝雨頓了一下，放緩了腳步，有些警惕遲疑，不知道這個變態的小白臉究竟是幾個意思。
再次觀察，這病態蒼白的臉實在是太有辨識度了，即便是那雙眼睛已然用大大的黑框眼鏡遮蓋，擡眸的瞬間，尤其是在燦爛的陽光之下，眼眶裏折射出的光彩，都是那樣的迷人。
真人的確比那一張抓拍的像素不高的照片，要精緻很多。
一種野性卻帶着頹廢之感的美。
如同那有朝一日從籠中奮力逃脫，被人類豢養許久的金絲雀，充滿矛盾，脆弱又堅挺。
她忍不住在心裏嘖嘖感嘆着：這就是心裏扭曲的豪門公子哥的獨特氣質麼？
“那你呢，爲什麼一直跟蹤我？”
“這個問題，你不應該心知肚明嗎？”
她直言回懟，卻不料這小變態一瞬間就變了臉，伸手就直接扼住了她脖子，她整個人一下子被提了起來，雙腳騰空，被架在了一旁的牆上，圓睜的杏仁泛起層層疊疊的光影，心裏不可思議：這麼瘦弱的手臂，有這麼驚人的爆發力量？
看來是自己小瞧了他。
“說，爲什麼要故意頂着我姐的臉假扮我姐，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陰冷的目光從那雙攝人心魄的眼睛裏射出來，讓人不寒而慄。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她心下一驚，下意識要出手反抗，右手蠢蠢欲動要反擊之時，韓陽的手已然鬆開了。葉凝雨摸着被弄疼的脖子，劇烈咳嗽了一陣，眼淚鼻涕一大把，粘着髮絲，慢慢地，眼角滲出的眼淚越涌越多。
靠着斑駁的牆面，她的委屈一下子傾瀉而出。
她單手箍住自己這張小臉，想發泄又因爲是在陌生異性面前，處於一種遮掩半遮掩之間，不知如何自處的尷尬。
脆弱在好強的人眼中也是非常私密羞恥的一面。
韓陽沒動，只是輕輕環抱雙臂，站在原地等她哭完。
葉凝雨撇過頭去，倔強的眼淚最終還是和着苦楚嚥了下去。
她慌亂起身，胡亂摸了把臉，假裝無事發生，完全無視一旁還在盯着她的韓陽，一個人自顧自走了出去。
身後是輕輕的嗤笑。
“姓周的不行啊，培養了你這麼個廢物，只會哭。”
這話說的輕蔑又涼薄。
葉凝雨充耳不聞，但她心裏清楚，看來此時的自己，在這個看着年輕不懂事的瘋子公子哥面前已經被扒地體無完膚。
她不想承認，最起碼現在不能。
熟悉的悠揚音樂響起，一個空靈的女聲，輕聲細語的哼唱。
走在身後的韓陽一愣，隨後，他就看到前邊那個原本大步流星幾乎是在逃離的女人，停下了腳步，翻找了半天，從那件破爛的牛仔外套裏翻到了一個手機。
葉凝雨拿起手機，屏幕上跳動閃爍的號碼，似乎是一刻都等不及了。
她還是等了十多秒，做好心理建設，深呼吸小心接起。
“那個在路邊光腳提着鞋，穿着破了的裙子到處亂逛的人，是你吧？”
“你，你在附近？”
葉凝雨驚了，急忙360度原地轉了一圈，直到看到那輛熟悉高大的黑色舊吉普，才愣愣盯着那個方向出神。
車上的人順勢下車，關上車門，掛了電話，皺眉大步朝她走來。
剛要走出衚衕的韓陽，微微側出身子，看到馬路對面的人影，旋即又縮了回去，消失在一片建築羣裏。
葉凝雨下意識跨出一步要逃離，但當下衡量了片刻，還是狠狠心，決定逼自己面對。
她有強烈的預感，既然他能這樣追來，自己的這步棋大概是走對了的。
“凌，凌總。”
迫於壓力，她乖巧地垂下頭，雙手交叉着放在身前，並直雙腿站着。
凌子越淡淡“嗯”了聲，不鹹不淡又隨口問了句。
“喫飯了嗎？”
葉凝雨已經做好了他要怒氣衝衝質問她，宴會上那一個讓他顏面盡失的巴掌，誰知道，這個平時氣場強大，對她各種懷疑不信任的男人，此時在她眼前，反而是那個很不自在的人。
“那個，我忙了一上午了，沒喫飯，現在都餓死了，你作爲我的私人助理，可以給我安排頓飽飯吧？”
“啊？”
葉凝雨有些驚詫地擡頭，眼前的凌子越一反常態，很有些彆扭，臉上甚至有了些尷尬的神色，不安的右手手指不停地搓住口袋的一角。
她第一回見男人有這樣的反應，何況還是一個平日裏在工作上殺伐果斷，有些鐵血手腕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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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彎了彎嘴角，整張臉的肌肉都放鬆了下來。
但是，一對上凌子越那雙深邃冷靜的眸子，她心裏的這一點柔軟，又很快被抹了個乾淨。
看着她嘴角好不容易展露的笑意立刻蕩然無存了，凌子越的表情肉眼可見慌張了起來。
“那個，你不要有心理負擔啊，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喫個飯，畢竟剛纔的事情，的確是太過分了。”
他有些着急，上前一步，可見葉凝雨似乎因爲他的這一舉動受到了驚嚇，整個人都在往後縮，就又快速退回了一大步，保持一米的安全社交距離，急赤白臉解釋着，手足無措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在小姑娘面前毫無經驗又要急着證明自己的毛頭小夥子。
葉凝雨再次低下頭沒有吭聲。
她在心裏嘀咕着，一向老謀深算的凌子越究竟在唱哪一齣戲。
跟他所謂交了兩次手，再加上來之前，老闆對她的一對一定點精心的在線輔導，她有足夠的理由相信，這是妥妥的套路。
鴻門宴。
“你，你在想什麼？不會是因爲這件事情就要辭職了吧？”
大腦還在高速運轉着的葉凝雨，耳邊傳來了凌子越很是惶恐的聲音。
她擡頭滿眼的疑惑。
什麼情況，都這樣了，還能當作無事發生？
那她是也要陪着繼續演完這場戲？
“我給你道歉，真的，真心誠意的道歉，當時真的是被衝昏頭腦纔會做出那麼出格混蛋的事。”
凌子越說的情真意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