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暮雪久久望着他，真摯的眼神裏，有些不安，卻讀不出恐懼。
雲晏有些詞窮，他不想對方擔心，陷入無窮的焦慮。
她叫自己白醫生，這裏面就是一份無條件的信任。
他承認，自己根本不是熒幕上溫潤公子的形象，畢竟，只是一個演員。
演員的職責，就是把自己的角色演繹好，不可以讓觀衆窺探到自己的另一面。
在韓暮雪面前，他的人設是真心待人的正面人物，小心維護着她心裏的那份純真善良，他知道這很容易人設崩塌，可沒關係，爲了這個美好的形象，他可以維持一輩子。
當然，這一切都要從他無意間發現了，韓暮雪是自己兒時的青梅竹馬開始。
老天有時候真是會跟人們開地獄玩笑。
在那些傷害造成之後，他才終於發現了這個祕密。
他恨自己過去的心狠手辣，只是機械麻木去操作。
給錢辦事。
後面就是聽從安排辦事。
如今呢，爲了權力？
置身局內太久，就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目的究竟是什麼了。
他會被安排進娛樂圈，也是得易於這份高超的僞善能力。
顯然，韓暮雪還沒有完全領會自己的這一層身份。
如果想在組織里長久安穩地待下去，自己作爲棋子的功能就要發揮好，要不然，隨後付出的代價，難以想象。
“別想太多，也不用太擔心，一切有我。”
他舒緩了語氣，拉下口罩，雙手握住她微微起伏的肩膀，溫柔衝她笑着，給予安慰。
“剛剛是我太失態了，讓你誤會了。對不起，你不用太在意的。”
“好吧。”
韓暮雪知道雲晏這個態度，是問不出什麼來了，但是他提到數據，再加上自己的暈倒頻率越來越高了，心裏大概明白了，這一系列問題應該都是那時在老寨時遺留下來的。
“對了，我給你帶了這個，”二人之間緊張的氣氛稍稍緩和，雲晏便從自己寬大的外套口袋裏，掏出了一瓶液體，淡淡的藍色，通過不算強烈的陽光折射，質地不均勻，散發出迷離夢幻的光。
“這是什麼？”
韓暮雪接過來，來回反覆的好奇顛來倒去，這什業沒有的透明瓶身，很難不讓人產生懷疑。
雲晏笑了笑。
“你不是總是暈倒嘛，在老寨的時候我給你調配，喝一點就能精力好一些，你也沒那麼容易暈過去了。”
說罷，他就直接拿過來，爲韓暮雪單手擰開瓶蓋，然後貼心遞過來。
韓暮雪猶豫着接過來，還是有些心存顧慮，面露難色。
擡頭望着雲晏鼓勵期待的眼神，一番思想鬥爭之後，便仰起脖子，讓那藍色的液體只是輕輕沾了沾嘴脣，隨後就伸手要去了瓶蓋蓋上，特意問了問，這裏頭的成分。
雲晏也沒有瞞着，十分坦然的樣子。
“都是純天然的植物，花草汁液，還有一些花蜜，只是這植物比較稀有，說到底，還是要感謝言洛這小子，還是他幫了大忙。”
“言洛？你也認識言洛？”
她有些詫異。
這小子雖然已經消失很久了，可是又很是奇妙的，哪裏都有他留下的痕跡。
韓暮雪眨巴着眼睛觀察着。
這件事，很顯然雲晏沒有對自己完全說實話。
在說到“關係還不錯的時候”，他下意識出現了一個微微嘴角向下，以及手心握拳的動作，很明顯，他們二人的關係，並不是像他說的那樣雲淡風輕的。
那他又爲什麼要單單在這件根本無關緊要的事情上說謊呢？
本來，說謊這件事，就很不符合他在自己印象裏的一貫風格。
言洛這小子，究竟做了些什麼能讓一個謙謙君子作出這樣下意識的憤怒的動作呢？
正想着出神，雲晏又提出了新的問題要她回答。
“凌子越，對你好嗎？”
他說的吞吞吐吐，語氣裏滿是不屑參雜着不甘心。
是啊，這怎麼像是他這九天上的雲鶴可以問出來的問題。
實在是有些掉價兒。
“很好啊，你不也看到了，事無鉅細。”
“那～他有說後面怎麼給你的工作規劃嗎？是進軍時尚圈，還是電視劇電影市場，或者是演唱會？”
“啊？這個，我還真不太清楚，都是紅姐還是小云去對接的。”
韓暮雪更想不通了，雲晏對自己的通告都很佛系的人，怎麼反而這麼認真仔細地來打聽她的工作安排，這也太反常了！
看出韓暮雪的眉頭開始微微蹙在了一起，雲晏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行爲越界了，讓對方感到不適，便隨即放棄自己這有些莽撞的行爲，退而求其次，給韓暮雪一些別的提示。
“雪兒，你要記得，在組織裏，你的身份，還是葉凝雨。”
“爲什麼？我明明已經恢復記憶了。”
“不，真正的韓暮雪從來沒有出過老寨，而回到內陸的只是一個替身。無論到什麼，你都一定要牢記自己的這層身份。”
看着雲晏逐漸嚴肅起來的臉，韓暮雪想了想，鄭重點了點頭。
“組織的手，有這麼長嗎？可以伸到內陸？”
“內陸的警察的確厲害，可是你要知道，天羅地網也會有漏網的魚苗啊。”
“但是對你來說，這就是一件大事了，如果完不成組織的任務，你就會永無寧日。”
韓暮雪一凜。
她明白這個組織的危害性，卻還是低估它輻射的能力。
也許從自己入境開始，它就潛伏在自己的影子裏，不死不休。
叢林法則，向來殘酷，何況，還有秦門的不斷糾纏。
“那怎麼辦？”
她是真心向雲晏請教，至於她內心，抱着的總有一天要剷除這個組織的決心，她並不會透露。
也許真到了這一天，她的槍口也會對着雲晏的。
“跟着老闆這麼久，你還不明白嗎？”
“老闆要的是，更多的信徒，更多的影響力，更多的money。就像暗夜之王撒旦，而你，是他蠱惑衆生的莉莉絲。”
“莉莉絲？”
韓暮雪對這些宗教性質的代稱知之甚少，只是覺得這個名字聽上去，就渾身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