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柱幫忙跑了兩趟,林潛買地的事很快辦好了,就在小遙山下,仍屬於李家溝的範圍,買了三畝地,六兩銀子。

    等李大柱放出要蓋新房、招人工的消息,整個李家溝的人便都知道了這事。

    一時間,衆人又是議論紛紛,個個都在感嘆李大柱一家子命好。

    特別是玉秀,村裏年紀大點的人都知道她的經歷,小時候是被夏知荷買來做童養媳的,後來李仁要毀婚,她的處境便難堪起來,再後來乾脆就成了寡婦,熬了三年又開始招女婿,一般人都知道,但凡是個好手好腳的能幹人,都不會去入贅,所以那會兒,很多人已經在心裏感嘆,這個姑娘,怕是要苦一輩子了。

    哪想到這麼快就峯迴路轉,她要嫁人了。雖說嫁的是個山民,可這山民有本事,會打獵,對她家又大方,一次兩次地送好東西來,眼下乾脆爲了她,要在山下蓋房子了。看他圈的地這麼大,至少要蓋五六間屋子吧?這可是動輒三四十兩的事情了。再加上此前送來的獵物,這山民爲了娶李家姑娘,少說也花了四五十兩吧?這還沒算聘禮呢。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這麼多銀子,一般家庭存個十年都未必能存上,人家眼也不眨就拿出來了。

    現在誰還敢說李大柱姑娘命不好?

    消息放出去不過半日,陸續就有人找上門來。大家夥兒都是差不多的想法,眼下正是農閒時候,找一份工做做,每日得幾十文錢,也好在過年時割幾斤肉。

    來的人夏知荷都一一笑臉接待了,等到晚上,她和李大柱二人商討幾翻,定下八個勤快老實的,等第二天李大柱上門去知會開工時間。

    像這樣打短工的,一天工錢是三十文,管一頓飯。不過林家離得遠,不可能做了飯送過來,而夏知荷雖有心幫忙做飯,可是到底玉秀林潛兩人沒成親,他們家這樣上趕着,要給人說閒話。所以他們之前就商定了,不管飯,一天算四十文工錢。

    這個價格,村裏人都很滿意,一天多十文錢,若二十天完工,就多了二百文,能割七八斤肉呢。至於喫飯的事,反正家裏要做的,他們回家喫一頓,怎麼着也吃不了十文錢,所以還是不管飯拿的工錢划算。做工的人定下了,莘娘幫忙聯繫的磚瓦石料也陸續送到,於是選了個好日子,大夥兒便熱火朝天地開工了。

    林潛從山裏搬下來,在房子地基旁搭了個小屋臨時住着,他自己也和村裏人一起幹活。

    李大柱因有活兒沒做完,不能去幫忙,不過他也三不五時過去看看,順便把林潛叫到家裏來喫飯。

    這日,林潛在李家喫完飯,打算趁還有點天光,回去再搬會兒磚,玉秀把他叫住了。

    最近時常見面,二人相處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尷尬,只是還有些拘謹。

    玉秀遞了一個小陶罐和一個白布包袱給他,說:“包袱裏是一些饅頭和烙餅,你喫的時候熱一下就行,罐子裏是我新熬的香菇肉醬,不想做菜時,你夾在饅頭和餅裏喫,不然蒸一鍋米飯,拌飯喫也行。我聽爹說,你總是喫烤肉,這樣……對身體不好。”

    林潛接過,點了點頭,說:“好,聽你的。”

    玉秀聽了,臉上飄起一抹飛紅,她今日塗了林潛送她的胭脂,整個人便更顯嬌嫩,“你快回去吧,白天干了那麼重的活,夜裏早點休息。”

    說完,她就躲進房裏去了。

    林潛看她關了房門,才轉頭離開。

    玉秀在房裏聽到他的腳步聲走遠,又發了會兒呆,纔拿出針線繼續縫了起來。給林潛的衣服已經做完了大半,她打算趕一趕,在房子建好前給他,這樣,暖房辦酒宴的時候,他就能穿上了。

    天色漸暗,玉秀點了油燈,村子裏其他村民已經休息了,整個村子安詳寧靜。

    就在這時,玉秀聽到頭頂的瓦片發出兩道嗶啵聲響,她愣了愣,趕緊披上外套,走到院子裏,輕輕開了一條門縫。

    門外站着一個小毛頭,是虎子。

    他見玉秀出來,忙道:“玉秀姐姐,我看見李義叔去了。”

    玉秀忙輕輕噓了一聲,摸摸他發紅的臉蛋,低聲道:“好,我知道了,辛苦你跑一趟,趕緊回家去吧。你記得,今晚不管聽見什麼動靜,都不許出門來湊熱鬧,知道嗎?”

    虎子點點頭,一溜煙跑走了。

    玉秀關了院門,在院子裏深吸一口氣,又定定站了許久,才下定決心,去廚房了拿了火摺子往外走。

    約摸一刻鐘後,她帶着一身寒氣回來了。一回到房裏,她便熄了燈,脫掉衣服躺在牀上,被子蓋得緊緊地,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兒,外面喧鬧起來,有人大喊着火了。

    主屋裏李大柱聽到聲音,一挺身爬了起來,匆匆穿上外衣,和夏知荷說了一聲讓她不要出門,就去廚房提了一桶水,衝出去幫忙。

    夏知荷也趕緊起身,披上外衣去把院門拴好,之後就坐在堂屋裏等着。

    沒一會兒,玉秀也披垂着頭髮過來了,道:“娘,外面怎麼了?”

    夏知荷道:“外頭着火了,你爹出去幫忙。離咱們這遠着呢,你安心回去睡吧,我在這兒等他。”

    玉秀搖搖頭,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道:“我也睡不着了,和你一起等爹回來。”

    夏知荷也不勉強,正好跟她說說話,“不知道是誰家裏,這麼不小心,希望人沒事。”

    玉秀便低了頭,輕聲說了句是。

    實際上她心裏對此一清二楚,因爲這把火,就是她放的。她等了許多日子,又讓家住餘寡婦邊上的虎子幫忙留意,終於在今晚讓她等到李義去了餘寡婦家,於是她去放了這把火。

    又過了一會兒,外面沒人再喊着火了,反而響起了女人驚叫、哭喊,男人呵斥怒罵的聲音。

    夏知荷有些坐立不安起來,頻頻往門口張望,“這是怎麼了?怎麼好像還打起來了?”

    玉秀輕聲安慰道:“沒聽見爹的聲音,沒事的。”

    夏知荷仍心神不安,好在很快,李大柱就回來了。夏知荷忙起身開了院門,把他迎進來,邊走邊問:“有沒有哪裏燒着了?哎呀衣服都溼了,趕緊換下來。是誰家出事了?剛纔怎麼又鬧騰起來了?”

    李大柱正要說,一眼看見玉秀在堂屋裏,便改口道:“沒什麼事,這麼晚了,玉秀快回房睡吧。”

    玉秀點點頭,也不多問,乖乖回房了。

    等回到屋裏,李大柱邊脫下打溼的衣物,邊道:“是餘寡婦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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