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縣城外,一列馬車從府城方向駛來。

    車廂的布簾掀開,露出了一張秀雅俏麗的臉龐,正是外出歸來的趙詩韻。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縣城,輕聲道:“就快到了。”

    車廂另一端,一個身影正靠在車廂內休息,隨着車身的振動,身軀微微起伏。

    “哈欠……”

    沈清秋伸了一個懶腰,薄薄的毯子從她身上滑落下來。

    她掀開布簾看了一眼,又懶洋洋的放下了,打着哈欠道:“雖然我們的關係還算不錯,但有些話還是要提早說明,我來清河縣只是臨時救場,不會一直呆在這裏的。”

    “我明白。”

    趙詩韻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抹淡淡愁思。

    對她來說,將府城的大廚請來,已經是悅來客棧應對金龍客棧惡意攻勢的最好辦法了。

    但實際上,這辦法究竟能起到多少成效,實在是不好說。

    而且,這位被她千里迢迢請來的大廚沈清秋,也不可能一直坐鎮於此,如果短時間內起步到什麼好的效果,等沈清秋返回府城後,清河縣悅來客棧就更加沒救了。

    “我對自己的廚藝,還是很有自信的。”

    沈清秋斜靠在車廂牆壁上,一臉慵懶之色,看了趙詩韻一眼,道:“但,照你那麼說,那金龍客棧完全就是爲了噁心人而存在的,像這樣的地頭蛇有多難對付,你心裏也清楚,實在不行,就算了吧。”

    “不行。”

    趙詩韻很是果斷的搖搖頭,沒做絲毫猶豫。

    “好好好,你是老闆,你說了算。”

    沈清秋點了點頭,又饒有興趣的看向趙詩韻,道:“說真的,如果只是爲了報恩,你也不至於做到這個份上吧?

    你那位恩公若是個明事理的人,事情因他發展成這樣,你現在急流勇退,他應該也可以理解的吧?

    所以,是你自己不願退,爲什麼呢?你願意對他維護至此,難道說,你已經喜歡上他了嗎?”

    對於這一點,沈清秋頗爲好奇。

    因爲按常理來講,像趙詩韻這種橫跨數地開連鎖店做買賣的生意人,絕對不會輕易得罪當地的地頭蛇。

    就像這次的金龍客棧一事,一鬧出來,就搞得悅來客棧難受至極,幾乎幹不下去。

    而一旦當某一地的地頭蛇,向悅來客棧表示出如此敵意之時,最理智的做法,絕不是與之對抗,而是立刻和解。

    就算矛盾無法調和,也應該立刻撤離。

    畢竟……

    天下那麼大,可以開店的地方多的是,這裏是地獄難度,其他地方是簡單難度,到哪裏不是一樣賺錢?何苦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而此刻,面對金龍客棧的威脅,趙詩韻卻並沒有選擇退卻,而是正面硬抗,這種選擇,在沈清秋看來,無疑是極不理智的。

    “喜歡嗎?這倒談不上。”

    趙詩韻輕輕搖頭,道:“我與恩公相識,不過短短几天,他雖對我有過救命之恩,但我也並非懷春少女,又怎會那麼容易喜歡上一個人……”

    “那你這是爲什麼?”

    沈清秋好奇問道。

    “……我也說不上來。”

    趙詩韻想了想,最終卻還是搖了搖頭,道:“但,與恩公相處之後,我總是不自覺的想要去做那些正確的事情。

    他就是那樣的一個人,永遠站在最正確的地方,爲了公義,甚至不惜犧牲自己,把自己放在最危險的位置。

    我只是一個小小女子,做不到他那樣光輝偉大,以往經商之時,也總是習慣趨利避害,但是這一次……

    我也想做些正確的事。”

    這一番話出口,沈清秋看了趙詩韻好一會兒,最終咂咂嘴道:“你一定是着魔了。”

    “或許吧。”

    趙詩韻笑了笑,並不在意。

    “但,作爲朋友,我還是得提醒你一句。”

    沈清秋慢悠悠開口,道:“你是悅來客棧的老闆娘,光是清河縣一地,就有幾十號人指望着你養家餬口。

    做人呢,做點正確的事情當然很好,但做事,尤其是做生意,就要講究個利弊之分了,悅來客棧若是開不下去,你手下那幾十號人都要捱餓,這麼多人的柴米油鹽加在一起,難道也比不過你那位恩公嗎?”

    “……”

    這一句話,令趙詩韻的心頭,又被淡淡的陰雲所籠罩。

    她知道,沈清秋對她的恩公林天河,並沒有什麼敵意,只是作爲朋友在提醒她,該做出怎樣的選擇。

    金龍客棧對悅來客棧的威脅,是迫在眉睫的,如果趙詩韻繼續站在林天河這一邊,她手下的幾十號人就要被迫砸了飯碗。

    這裏不關乎誰對誰錯,但作爲客棧的老闆娘,也是這艘船的掌舵者,她本就有責任,做出最有利於衆人的選擇。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趙詩韻輕輕嘆息。

    很快,馬車駛進了縣城,一路往楊柳街的悅來客棧而去。

    二女坐在馬車內,當馬車來到悅來客棧門前時,還沒下車,便能夠清晰地聽到,街道兩側那截然不同的聲音。

    左側,人聲鼎沸,熱鬧的不像話。

    右側,清清冷冷,彷彿一處鳥不拉屎的深山老林。

    “這兩邊的差距,實在是有點過分了啊……”

    車廂內,沈清秋聽着右側那喧鬧鼎沸的動靜,不禁撇了撇嘴,掀開車簾布下了車,頭也不擡就往右側走去。

    趙詩韻跟在她身旁,也是下了車就往右邊走。

    但……

    沒走幾步,趙詩韻看着腳下的石磚,終於意識到了有些地方不太對勁。

    “……清秋,等一等!”

    趙詩韻忽然叫道。

    “又怎麼啦?”

    沈清秋聽着後面傳來的熱鬧之聲,心情有點煩躁,語氣也帶着些許不耐煩。

    “我們好像走錯方向了……”

    趙詩韻怔怔道。

    “嗯?!”

    沈清秋眉毛一挑,心想哪裏走錯了?

    她擡起頭,卻是看到,前方客棧的牌匾上寫着四個大字,並非悅來客棧,而是金龍客棧。

    那一瞬間,沈清秋感覺有點懵,然後連忙扭過頭去,看向那間熱鬧非凡的客棧。

    只見,那人潮匯聚之地,客棧大門正上方高懸着的,卻是四個她無比熟悉的大字——

    悅來客棧!

    “怎、怎麼回事兒?”

    沈清秋怔怔的看向趙詩韻,道:“你該不會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她是真有點懵了。

    趙詩韻來之前跟她說,金龍客棧搶走了悅來客棧全部的客源。

    怎麼這一下車,反倒是金龍客棧無人問津,而悅來客棧無比火爆,甚至比府城悅來客棧還要更加熱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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