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超然聞言,眯起了眼睛,一時沉默。

    身爲歸雲劍宗這一代弟子中,實力最爲強勁的幾個人之一,他此番下山歷練,挑戰江湖高手,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爲自己揚名。

    在這小小縣城之中,遇到一位退隱江湖多年的高手,李超然站出來挑戰對方,自然也是有一番打算的。

    首先,擒龍手這個名號,在十年前的江湖上,可謂是十分響亮,尤其是江南之地的各府,幾乎人盡皆知。

    所謂盛名之下無虛士,呂金秋當年能闖下這樣的名聲,自身實力一定是很強的,他未必能打得過。

    但……

    他站出來挑戰呂金秋,目的也並不是爲了戰勝對方。

    只是借‘擒龍手’這個曾經赫赫有名的名號,來爲他自己揚名而已。

    畢竟,二人並不是同輩中人。

    李超然作爲一個年輕人,就算輸給了擒龍手,說出去也不丟人。

    但他敢於和老一輩赫赫有名的高手挑戰,但凡有一招半式佔到便宜,那傳出去可就太好聽了。

    簡單講,他碰上擒龍手,做的就是一個無本買賣,哪怕輸了也沒什麼壓力,但只要表現的出彩一點,就是好事。

    而他之所以一上來就自報家門,目的就是要以歸雲劍宗的名號,將呂金秋鎮住。

    這樣一來,就算他打不過呂金秋,後者顧忌他宗門的勢力,也不敢拿他怎麼樣,可以說是穩賺不賠。

    但……

    在他把這些都計算好了之後,拔劍出手,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是令他感到意外了。

    呂金秋面對他的攻擊,竟然不閃不避,被他直接斬斷了一隻手。

    並且,呂金秋一番話語,也是點破了他的心思,意思很明顯——

    我已經退隱江湖,不會與你動手,你要借我的名號揚名,斬去我一隻手掌已經足夠了。

    足夠了嗎?

    如果是按李超然一開始的打算,自然是足夠了,並且是超額完成了預期。

    但現在,他看着桌案上的那一隻斷手,卻又覺得這樣根本不夠。

    斷一隻手,哪有取其性命來的過癮?

    他原本沒打算做到這份上,是因爲忌憚呂金秋的名號和實力,認爲自己未必能夠打得過對方。

    但,眼見呂金秋爲了避戰,甚至不惜被他斬斷一隻手掌也要認慫,這歸根究底,還能有什麼原因?

    那老頭子已經不能打了!

    或許曾經擒龍手威震江湖,但如今他面前的,只是個空有名號而無實力的老人。

    這樣絕佳的墊腳石,如果不踩一踩,豈不是太可惜了?

    “哼!”

    李超然心思急轉,頓時冷哼一聲,道:“你說這番話,便是終於承認,你就是擒龍手呂金秋了?”

    呂金秋聞言,一雙古井無波的混濁雙眼,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似乎已經察覺到了這年輕人的心境轉變。

    “唉……”

    他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嘆息,其中蘊含着極爲複雜的情緒。

    李超然見他不說話,氣勢更盛一分,道:“我李超然好歹也是名門正派出身的弟子,向你發出挑戰,也是公平公開。

    你不閃不避,讓我斬了你一隻手,這種事說出去我自己都嫌丟人,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我仗勢欺你。

    現在,我正式向你發起挑戰。

    這次比武,我們既分高下,也決生死,你若是不想成爲我劍下亡魂,就將你擒龍手的本領都使出來吧!”

    “如今的江湖,和十年前真是一模一樣啊……”

    呂金秋搖頭感嘆。

    隨後,他靜靜站在原地,道:“你若要出手,那便來吧。”

    說着話,呂金秋微微揚起了下巴,閉上眼睛,將乾瘦的脖頸露了出來,竟是引頸待戮,坦然赴死。

    眼見這一幕,李超然的眉頭幾乎緊皺成了一團,他都已經威脅呂金秋的性命了,這老頭竟然還不肯出手?!

    然而……

    林天河在一旁聽着,卻是已經怒了,道:“簡直是無法無天!”

    他悍然起身,站在了呂金秋的身前,擋住了李超然的劍鋒,道:“什麼名門正派的弟子,在我看來,比邪道更是可惡!

    人家老伯退隱江湖多年,在這裏好生生的賣餛飩,你爲了你那可笑的名聲,斬了老伯一隻手掌還不算,難道非要把人給逼死嗎?

    我今天把話撂在這裏,有本事你都衝我來!不把我殺了,你別想再碰這老伯一根汗毛!

    呸!什麼東西!”

    這一番話出口,李超然的臉色已經陰沉至極。

    而站在林天河身後的呂金秋,望着林天河挺拔的背影,一時間卻是有些迷茫了。

    他有些困惑,看不出林天河此舉究竟爲何。

    那李超然乃是歸雲劍宗年青一代中,可以下山行走的弟子,修爲最低也是玄級,而林天河這一身氣息,雖血氣旺盛,但根本看不出靈力規律運轉的痕跡。

    這種情況,要麼是還沒開始正式的武道修煉,尚未修行任何一種武道功法。

    要麼就是胡亂修煉,氣機走岔了路,纔會顯得如此混亂。

    但……

    無論是哪一種,林天河的實力,都不可能是這李超然的對手。

    如果他懂得識時務,躲在旁邊,便什麼事都不會有,但他既然敢站出來,那李超然是真的敢動手殺他的。

    難道……

    這年輕人路見不平,就敢於站出來用自己的生命做代價,去保護別人嗎?

    “呵,無知的小子,愚蠢至極!”

    李超然冷冷的盯着林天河,道:“你以爲你穿上那一身捕快的皮,我就不敢殺你嗎?就憑你方纔那一番話,我提着你的頭去縣衙,你倒是看看,你們的縣令敢不敢說我有半句的不對?”

    他說這話,其實是吹噓的成分居多。

    在這樣一個武道至上的世界,江湖紛爭,相互殺戮,官府默認是不會去管的。

    但,如果江湖中人敢殺朝廷官員,那這就是大事了。

    屬於嚴重的越線,壞了規矩。

    捕快雖然是不入流的公職人員,但好歹也是大夏王朝承認的吏員,李超然如果殺了一名捕快,被人知道後,後果也很嚴重。

    如果縣令性格強硬,公事公辦,直接砍了李超然的腦袋,算是合情合法,只是這樣一來,縣令便會得罪歸雲劍宗。

    而如果縣令性情柔和,採用懷柔手段,便會叫來歸雲劍宗,讓宗門的人給出一筆賠償,同時讓宗門自行處罰李超然。

    第二種的後果算是輕的,但李超然被宗門嚴懲之下,關數年的緊閉是最基本的,懲罰也會很重。

    只不過……

    以上這些,全部建立在‘會被人知道’的前提下。

    如果沒人知道,那當然什麼懲罰都不會有。

    而此刻,城中大雨,路上一個行人都沒有,李超然殺人之後,只要毀屍滅跡,就不會有任何人知道此事。

    所以,他是真的敢殺了林天河。

    “好啊!”

    林天河都被氣笑了,心中也隨之期待起來,道:“那你還在等什麼呢?等你.媽喊你回家喫飯嗎?動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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