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染箏只覺得心口像被人射了一箭,疼的厲害。
她雙手交疊放在身側,保持着雙腿微彎,行禮的姿勢,忍了忍,才道:“那日殿下剛到京都,我的馬車受驚,在大街上橫衝直撞,是殿下出手相救,我才倖免於難。”
秦慕楓擡眼,看向顧染箏。
漆黑的瞳孔似乎有了焦點,他道:“原來是你。”
顧染箏一喜。
她就知道王爺日理萬機,沒注意到這等小事,她一提醒,他馬上就會想起來的。
沒想到,秦慕楓下一句話卻讓她如墜冰窖。
“你可知你的馬車,險些傷了一個孩童。若不是本王出手,那孩子就是在你的馬車之下了。”
秦慕楓眼神微冷,“按天祈律法,當街縱馬,傷及百姓者,鞭刑十二,服役四個月。”
什麼?
鞭刑十二,服役四個月?
顧染箏身子一晃,險些摔倒。
“本王不想追究的,既然二小姐主動承認了,便依法辦事吧。”秦慕楓慵懶的擡了擡手,立刻有人上來把顧染箏拉下去行刑。
“王爺,我是侯府小姐,你不能對我用刑,殿下,殿下……”
聲音漸遠了。
沒一會兒,便隱約傳來哭喊聲。
很快,士兵上前稟報:“人已經昏迷了,還有兩鞭未執行。”
“行了,帶走吧。”
“是。”
士兵離開之後,整個侯府安靜異常,所有人都噤若寒蟬,再沒有人敢發出任何聲音。
就連風映雪都如鵪鶉一般縮在角落,儘量降低存在感。
若之前,風映雪對秦慕楓好奇多過害怕,那此刻,她就只剩下害怕了。
畢竟,定北侯府的二小姐他都敢動,顯然沒把定北侯放在眼裏。
這樣的男人高傲又冷酷,還不近人情。
誰惹他,誰倒黴啊。
她只盼着定北侯能早日好消息回來,趕走這個瘟神。
就在她焦灼等待的時候,定北侯回來了。
身邊還跟着皇上身邊的紅人——曹德勝曹公公。
這位在皇上登基前,便一直貼身伺候。
皇上對他頗爲倚重,很多時候,曹公公的立場便代表了皇上的立場。定北侯能將曹公公帶來,可見皇上對這件事極爲看重。
曹公公身後還跟着一隊禁軍。
一進來,便拔刀與巡防營的士兵呈對峙之勢。
曹公公更是不客氣道:“冷王殿下,奴才奉皇上口諭,前來查問此事。還請殿下起身,以示尊重。”
秦慕楓擡頭,瞥了他一眼。
這人面白無須,瘦瘦高高,三角眼裏帶着幾分陰戾。
可見也是常被人奉承的。
見了冷王不僅不行禮,還讓人站起來聽訓。
秦慕楓突然笑了一下,啓口道:“你一個奴才,讓本王尊重你?”
曹公公道:“奴才身份再低微,代表的也是皇上。”
話音未落,秦慕楓隔空打去一掌。
曹公公沒防備,直接趴在地上,摔了個狗啃屎。
“你只能代表狗。”
秦慕楓換了個姿勢,懶洋洋道:“今日,本王按章辦事,從未越矩,你要查問,最好先查查定北侯。”
定北侯當即就怒了:“我兒在屋中危在旦夕,這些人胡攪蠻纏,攔着不讓我們進門,你作爲巡防營統領,不幫我們就算了,居然對我們動手。冷王殿下,你到底是何居心?”
“他們是你請來的醫者,若無你的命令,他們豈敢醫治令郎?”
秦慕楓輕哼了一聲,嘴角勾着一抹嘲諷,“臨陣換將,乃兵家大忌,虧你還是武將。”
定北侯氣的肝疼。
想反駁,卻又反駁不了。
只道:“兩者豈能混爲一談。我兒若有個三長兩短,誰能擔待?”
秦慕楓起身,居高臨下的看着定北侯。
眼神篤定,一字一句道:“本王能。”
“呵,殿下說的輕巧……”
定北侯十分不屑。
甚至覺得,秦慕楓這麼做,就是想故意拖延時間,謀害他的兒子。
他就這麼一個獨子,若是死了,定北侯府也就完了。
可秦慕楓的話,卻讓他怔在當場。
秦慕楓道:“令郎若有三長兩短,本王這條命給你。”
風輕雲淡的一句話,卻如有千斤重。
在場所有人都驚呆了。
秦慕楓爲何會做這樣的擔保。
難不成,他與屋中那醫者相識?
定北侯驚疑不定。
他握緊了拳頭,權衡利弊,許久,才咬牙道:“好,這可是殿下你說的。”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秦慕楓說的斬釘截鐵,不過,他話鋒一轉,“若是你兒子沒事,又當如何?”
還能如何,自然是皆大歡喜。
本侯不追究他們就是。
可聽秦慕楓這麼問,定北侯覺得,他不會這麼輕易罷休。
定北侯看向秦慕楓:“殿下想如何?”
“本王讓你跪謝恩人,自掌嘴巴。”
定北侯:“這……”
他看秦慕楓這麼篤定,一時竟不敢應了。
秦慕楓看着他,冷笑了一聲:“定北侯篤定屋中醫者不行,怎麼,現在怕了?”
定北侯被人一激,氣道:“賭就賭,今日諸人皆可作證。”
兩位主子算是槓上了。
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
接着院中又是一陣寂靜。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那緊閉的屋門上。
昏黃的光透過窗櫺落在屋外的臺階上,像鋪了一地的月光,無端的讓人心靜。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又過了沒多久,門“吱”一聲開了。
一個纖瘦的少女出現在門口。
她臉上蒙着面紗,看不出樣貌,可從露在外面的星眸和窈窕的身段不難看出,應該是個美人。
她擡眼看向秦慕楓。
夜色裏,他的身姿挺拔,負手而立,月光從他背後射來,給他鑲上了一層銀邊。
他就那樣站着,宛如夜之神祗。
給人強大、可靠之感。
風清語還未說話,定北侯便急急道:“長安呢?他怎麼樣?”
風清語雖然在屋內,可外面發生的一切她都一清二楚。
想到,秦慕楓竟然用性命賭她贏,她的心裏劃過一抹說不出的感動。
再看看這個請她過來,卻又出爾反爾的定北侯,她眼底劃過一抹冷意。
這樣的人,在戰場上想必也是個沒注意的牆頭草。
若是他領兵出征,非要全軍覆沒不可。
她冷笑道:“侯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進屋的時候,特意叮囑過不許人隨意進屋,你也是答應了的。沒想到,堂堂侯爺,說話跟放屁一樣。”
定北侯被人罵的心頭起火,他長這麼大,還沒人敢這麼指着他的鼻子罵呢。
他正要發作,卻見門口慢騰騰走出來一個人。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他昏迷多日的兒子,顧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