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不過,老者似是瞭然於胸,他只是沉重地點了點頭,便從外套的內袋中取出一張紙片,將其遞給了易彬:“但你應該認識他吧。”易彬接過紙張,才發覺那是一張陳舊的照片,歲月的侵蝕,令其昏黃褶皺,但畫面中的兩人尚能分辨。
而就在易彬看清其中一人的面容後,卻不免爲之一怔,雖然和記憶中,那個龜縮在地下室中,蓬頭垢面的狼狽形象相差甚遠,但他知道,這必然是同一人:“他是,劉東政教授!”
“看來,你已經見過他了。”老者輕聲吁嘆,又再度微微頷首。而這時,易彬的目光落到了相片中的另一人身上,下一瞬,他立刻舉首看向老者,因爲他已然知道,那人就在自己的眼前:“這麼說,莫非您就是……”
“是的,我就是劉東政的父親,我叫劉巖金。”老者終於吐露了自己的名諱,隨後便以寬慰的目光注視着易彬:“真沒想到,雖然我的兒子走了,但還能在這裏見到你,也算是一種幸運吧。”
然而這時,易彬卻突然跪倒在地,對着劉巖金含恨致歉:“對不起,劉老,劉東政教授犧牲的時候,我就在他的身邊,但我,沒能保護好他……對不起!”劉東政的遇害,本就是易彬心頭一道難愈的傷痕,而現在,面對罹難者的至親,易彬更是愧恨難當。一旁的芷儀本想勸慰,但易彬的悲慟,她亦是感同身受,因此,她也只是蹲身跪下,扶住易彬的肩膀。
“快起來,快起來孩子們。”不過,對於易彬和芷儀的歉意,劉巖金卻沒有分毫的詰責,他快步上前,將兩人攙起,柔聲寬勸道:“這是東政自己的決定,也是他早就預知的結局。他要是知道,犯下了滔天大罪的自己,在生命的最後還能被人無私地保護的話,想必應該也會覺得慰藉吧。”
“謝謝您,劉老。”劉巖金的話,讓易彬稍感舒心,隨後,易彬便道出了自己醞釀已久的疑問:“剛纔您說您知道關於我的事,難道,我的身份和東政教授有關嗎?”
“的確有關,但你和東政並沒有血緣關係。”劉巖金長嘆一聲:“其實,十幾年前,東政他有兩個好朋友。其中一個,曾是一名天才的年輕機械師,在微電子和精密機械方面的造詣幾乎無人能及。那時,正值創世者攻勢正緊,而聯盟方纔成立,繼續擴充戰力。因此,那個年輕人受邀參與第四代騎士系統的開發,並傾注了自己的全部心血,開發出一條在當時,哪怕是現在都無所匹敵的騎士系統。”
“難道,這個就是……”雖然劉巖金尚未指明,但易彬已然猜到了幾分。“是的,那正是你使用的Delta。”劉巖金的神情平添幾分肅然:“開發Delta的天才機械師,叫做穆申望,而你,就是他的兒子,穆亦斌。”
“穆,亦斌……”輕聲唸叨着這個名字,易彬的瞳仁也在微微顫抖着。而這時,易彬突然感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拉起,易彬看去,卻發現芷儀一雙秋瞳剪水,正欲言又止地凝望着自己。恍然間,易彬便已知曉她心中所想,而同樣讀懂這一幕的,還有劉巖金:“我很高興,你的朋友至今,還記着你真正的名字。”
少頃,劉巖金平復心情,繼續說道:“但是,他早就預想到了這一點,因此,他委託自己的學生,一個叫宮航的年輕人,把當時只有4歲的你託付給了我,並且帶着Delta逃走。”
“宮航……”易彬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因爲他知道,這個名字曾在自己閃回的記憶碎片中出現過。“說起來,你可能不會相信。”劉巖金悵然地看向易彬腳下的白灰:“就是剛纔被你擊敗的,那個叫北騰的奧菲以諾。”
“什麼?怎麼可能?”不僅是易彬,就連芷儀也頓感駭然,他們怎麼也不會想到,聯盟一直以來追緝的惡敵,竟然會有這樣的身世,也不會想到,他竟會和易彬有着這樣的瓜葛。
“當年,宮航把你交給我以後,就帶着Delta失去了音訊。後來他遭遇了什麼,Delta又落在了誰的手上,我就不得而知了。”劉巖金舉首,輕聲說道:“而我,就負責把你撫養長大,當然,這也是東政和申望早就和我商量好的。後來,你自願參加了聯盟的招募計劃,幾年之後,有人說你犧牲在了戰場上,但我不相信,直覺告訴我,你一定也捲入了什麼陰謀中,就像你的父親,和我的兒子一樣。我也一直在後悔,當初不應該再讓你回到那個虎穴中。”說到這裏,劉巖金的眼眶幾分泛紅:“但現在你回來了,能再次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其實,我以前在戰鬥的時候,腦海裏會時不時浮現一些模糊的畫面,所以,我願意相信您的說法。”遲疑片刻,易彬便對劉巖金如實相告:“但是,大多數的事情,我完全記不起來……”
“是的,你的眼睛就告訴了我一切。”劉巖金直視着易彬的雙眸道。“穆亦斌的眼睛是靛藍色的,說實話,我們之前也很困惑,爲什麼你的眼睛顏色會變。”一旁,芷儀也向易彬解釋道。
“因爲你被注射了墨涅塔,這種藥劑有一定機率會使被注射者的虹膜顏色發生變化。”劉巖金道出實情:“而墨涅塔,就是東政發明的。最開始,他是因爲申望的被害,才決定獨立開發一種能使人起死回生的藥物,就是墨涅塔。這種藥物可以讓一定條件下的死者復活,並強化肉體,但作爲代價,會抹除被注射者的記憶。東政也是個天才,我不否認,但很顯然,他的成果,最終並沒有被用在正途上,尤其當他知道,墨涅塔最終被用在了摯友的遺孤身上時,想必他也會很難受吧。”
“您說得對,我見到東政教授的時候,他確實看出了我的身份,而且,也表現得很難過。”每每憶及在那間陰沉幽室中,劉東政在自己眼前抱恨而終的場景,易彬仍是悲憤難解。幸而,在聽聞劉巖金的勸慰後,易彬也終是稍有釋懷:“劉老,那您知道讓我恢復記憶的辦法嗎?”
“很遺憾,墨涅塔的所有效果都是不可逆的,就算是東政,也沒能研發出解藥。”劉巖金緩緩搖頭,言語難免幾分侘傺,不過很快,他又鄭重地向易彬承諾道:“東政以前從未提到過記憶閃回的事,或許這是一個突破口。我雖然遠不及我的兒子優秀,但多少也是幹這一行的,我會接下他的研究,幫你研製墨涅塔的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