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者看着那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又看了看裴掠跟前的白米粥，眉頭微微一皺。
“我不喜歡喫油膩的食物，偶爾喝點粥挺好的。”
雖然嘴上這麼說，但他卻沒動筷。
唐斐將筷子放在一邊，語調清冷的問，“你來的路上，遇到什麼事了嗎？”
裴掠頓了頓，臉上綻開一抹笑容，“鬼算嗎？剛纔那個。”
唐斐盯着他看了許久，知道他是不願說，也不逼問，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紅燒肉。
肉汁在口腔裏炸開，連帶着調味料的香味融合在一起，勾引着沉寂已久的味蕾。
她緊縮的眉頭不自覺的放鬆，而後舒展，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好喫嗎？”裴掠滿臉期待的看着她，像個等大人誇獎的小孩子。
唐斐由衷的讚歎，“好喫。”
裴掠聞言，又給她夾了好幾筷子紅燒魚，“江城那一帶口味都比較重，我猜你應該會喜歡辣一點兒的，所以讓他們按照那邊的口味做的，你覺得辣嗎？”
唐斐嚐了一口，眉尾微微上挑，眼角的淚痣跟着主人的動作擺出好看的弧度。
“剛好。”
清冷的聲音也染上了些許笑意，裴掠單手撐着下巴，時不時幫她夾菜，眼中多了些笑意。
因爲食物實在美味，唐斐自從來了這兒後就沒好好喫過一頓飯，所以今天敞開了喫，什麼都不想，只想重溫這人間煙火。
從前她就喜歡各種美食，許是在地府待的太久了，她漸漸失去了興趣，今日裴掠這一遭，倒是讓她多了一絲對這個世間的期盼和留戀。
裴青準備的量很多，她只吃了三分之一不到，至於裴掠，全程沒喫，一直忙着給唐斐佈菜。
唐斐看着他眼前分毫未動的白米粥，有些尷尬的問，“你不喫？”
“我不餓，看斐斐喫就滿足了。”
裴掠笑着說完，將跟前的碗朝旁邊推了推，好整以暇的看着唐斐。
“斐斐，真的不搬去南苑住嗎？哪兒每天都有不一樣的食物，你還能近距離的和我接觸積攢功德，你不是一直對我很好奇嗎，我隨你怎麼着都行。”
他直白的將自己的目的說出來，唐斐覺得自己就像是裏裏外外被人扒了個精光。
智多近妖，渾身是病，天生陰眼。
這個渾身上下都是祕密的人，本該遠離，但是唐斐竟不覺得可怕，甚至還覺得他的提議挺不錯的。
她莞爾一笑，“裴掠，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不要隨意揣測一個女人的心思？”
裴掠臉上掛着和她如出一轍的笑容，“斐斐還是個小姑娘。”
“呵……”唐斐輕笑，心中覺得有些無奈。
原主這個年紀，真是硬生生讓她裝了把嫩。
“斐斐，算起來，你該喊我聲哥哥吧？我比你足足大了六歲。”
裴掠單手撐着下巴，溫潤的眸子像是夜空中的星星，會發光。
“年齡不過是個數字而已。”唐斐笑着說完，別過臉看着窗戶上趴着的那隻鬼。
她不動聲色的起身，將那隻鬼抓在手上背對着他走來。
房間裏的燈突然暗了下來，裴掠下意識的緊張。
“斐斐，是停電了嗎？”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潤，細聽的話卻能聽到他在顫抖。
“你看這是什麼？”唐斐的聲音傳來，緊接着一隻張着血盆大口的鬼直接出現在裴掠面前。
他瞳孔微張，面色平靜，而後揮出一個巴掌。
啪！
那隻鬼直接被他扇的倒飛出去，正可憐兮兮的看着唐斐。
唐斐正驚愕，下一刻熟悉的龍涎香味道在鼻翼傳來，她被裴掠緊緊抱在了懷裏。
“太黑了，我好怕。”
感受着他懷裏的溫度，唐斐愣了一下，而後大力的將他推開。
房間裏的燈也隨之亮起，裴掠跌坐在地上，外搭的大麾半開，鬆鬆垮垮的掛在身上。
這人似乎一直喜歡穿復古長衫，在這個時代很少見，但是在他身上很合適，那種矜貴內斂卻又不失溫和的氣質被體現的淋漓盡致。
加上那張臉，任誰看了都會忍不住感嘆。
裴掠攏了攏衣衫，難得有個正形，“抱歉，剛纔真的是被嚇到了。”
唐斐輕咳一聲，神色有些尷尬，“無妨。”
“你爲何怕黑？”唐斐說完就想咬斷自己的舌頭。
真是越來會越聒噪了。
“以後再和你說吧，今天跟我回南苑可以嗎？”他眼中帶着一絲祈求。
唐斐略微不解的看着他。
裴掠看着窗外的夜色，露出一抹苦笑，“月圓之夜，咒術發作。”
見唐斐已久眉頭緊皺，裴掠淡淡的開口解釋，“今天你在南苑露了臉，我怕他們趁機來找你麻煩，我怕到時顧及不了。”
唐斐沉默良久，低聲問道，“你……應該可以解開咒術吧？”
裴掠眼中閃過一絲訝異，而後笑問，“爲什麼這麼問？”
“直覺。”她低聲說完，將目光從他身上收回，“我就在這兒哪兒也不去，來一個我就殺一個。”
“斐斐乖，那些人不值得你出手，就暫且先跟我回去一晚好不好？”
他端着一副溫潤的嗓音，用哄孩子的語氣跟她說話，唐斐突然恍惚了一瞬。
好像一下又回到了那個深宮大院，在那棵紅梅樹下，那人也是用這樣的口吻和自己說話，哄着自己。
見她在透過自己看別人，裴掠眉頭輕輕一皺，“斐斐……”
唐斐回過神來，低頭起身，徑直往外走。
裴掠見此，眉頭皺的更緊。
不止一次了，她用那種懷念的溫柔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很清楚，那不是在看他，而是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
“這種滋味……真不好受！”他說完輕咳一聲，嘴角滲出一絲鮮血。
唐斐出去後發現他沒跟出來，連忙折返回來，卻看到他蜷縮在地上，手死死抓着胸前的衣襟。
她連忙上前，“提前了？”
“剛好。”裴掠聲音壓的極低，讓人聽不出情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