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竹林打得不可開交,有來有回。皇宮深院倒是安靜異常。

    顧庭不是個多話的人,秦蘇蘇也並未主動搭話。

    二人即便是一同住在這裏,也並未有多少言語上的交流。他品着秦蘇蘇泡的明茶龍井,視線毫不避諱的落在秦蘇蘇身上。

    他們應該有很多個美好的日子,只可惜他忘記了。

    秦蘇蘇自然是察覺到顧庭炙熱的目光,她故意扭頭不去看。

    年年睡到日上三竿才揉着眼起牀,便瞧見爹爹孃親坐在院子裏。

    這情景年年也有許久未見過了,她有些迷糊,爬到顧庭懷裏,奶聲奶氣道:“爹爹,你想起我們了嗎?”

    顧庭揉了揉年年的頭髮,笑着搖了搖頭。

    “奧。”年年點點頭,“沒事,只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以後就會有更多美好的回憶。”

    雖說年年年紀小,但是想問題還是很通透的。

    倆大人忍不住對視一眼,他們的覺悟竟然比不過一個孩子,秦蘇蘇噗嗤笑出了聲。

    “話本里那些失憶的橋段,到最後都會大團圓的。”年年篤定道。

    “話本?誰給你看的?”秦蘇蘇敏銳的察覺到不對勁,年年這個年紀,認識的字可不多,她哪裏看得懂話本?

    “哥哥講的,自從爹爹不記得我們之後,他就開始專門看這類的話本了。”年年的眼珠子一直盯着眼前的茶杯,她也很想喝,但是身爲小孩子是喝不得這些的。

    即使嘴饞,也只能咂咂嘴算了。

    於是乎,遠在城西的延延還不知道,自己私藏許久的話本,因爲妹妹的一句無心之失,被一網打盡了。7K妏斆

    他們三人在院子裏度過了一段祥和的日子,算不得浪漫,但格外溫馨。

    秦蘇蘇倚在門邊,望着顧庭揹着年年在院子裏瘋跑。一向冷漠無情的大禹將軍,竟然也難得的流露出了些許孩子氣。

    “謝謝爹爹!”年年開心的跟顧庭揮了揮手,便回房睡覺了,兩天的時間匆匆而過,對年年而言,這是她今年最開心的日子。

    “也謝謝年年讓我做了爹爹。”顧庭捏了捏年年的臉,寵溺笑道,“爹爹也會努力想起年年小時候的事情。”

    “我相信爹爹!”年年篤定的聲音從屋子裏傳來。

    再度轉頭時,秦蘇蘇已經合上了房門,看來並不打算與顧庭深夜暢聊。

    顧庭聳了聳肩,明日便是他與拓跋恆約定的日子,他故意說的四天,便是不想讓秦蘇蘇擔心。他希望自己回來時,是一個完完整整的顧庭。

    若是有所風險,就該他一人承擔。

    拓跋恆特意有了三日之約,應當是爲了拖延時間。景元帝與顧庭都用自己的親衛在周遭巡視了個遍,並未有任何異常。

    拓跋恆的確是孤軍而來,想要議和的態度分外誠懇。

    但翊王已經丟了,拓跋恆又有什麼條件來與大禹議和?要知道,如今的大禹掌握了主動權,若是拓跋恆有所不軌,大禹的鐵騎可以再度踏上北狄,拓跋恆能來這裏討到便宜的可能性極小。

    一代可汗,親自前來議和……

    此事怎麼想都有所蹊蹺。

    深夜,景元帝特意來給顧庭送行。

    “顧卿,這是信號彈。你若是有危險,朕的親衛能立刻衝進去。”景元帝將此物鄭重其事的交到顧庭手裏。

    偌大的京都,能讓景元帝信任的將軍,只有顧庭一個。所以景元帝萬不能讓顧庭出事,否則自己的皇位隨時會被太后策反。

    “多謝陛下。”顧庭也並未推脫。

    他也是一人深入敵營,雖然未知前路,但也不可未戰先降。

    以他的武功,出入敵營應當不成問題。

    清晨。秦蘇蘇總覺得有些心悸,她忙穿好衣裳起身,卻沒在庭院見到那個熟悉的人。

    不是說要在這裏呆四天嗎?這才第四日。

    秦蘇蘇抿了抿嘴,心裏總覺得空空的。

    “年年,我們去皇后娘娘那裏看弟弟。”秦蘇蘇着急命令道。

    她不由分說的將熟睡的年年從睡夢中撈起,馬不停蹄的送到了皇后娘娘那裏,簡單說明了緣由,便駕着馬奔出了皇宮。

    她來到南平候府,果然並未見到顧庭。

    他從不會會一聲不吭的便離開。

    所以他必定是事出有因,並且是不能讓她知道的事。

    秦蘇蘇靈光乍現。

    拓跋恆要來議和,顧庭一定是去找拓跋恆了。

    如今拓跋恆已經在京都外駐紮了三日,京都裏已經有了風聲,秦蘇蘇調轉馬頭,往城西趕去。聽說城西的守衛多了許多,搞得人心惶惶。

    城西竹林。

    延延與修對戰了好幾日,修始終蒙着臉,雖說他不大愛說話,但延延與平時不大一樣,他的話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

    許是在南平候府爲了維護小公子的身份,憋了太久。

    修這兩日在與延延的交手中,已經知曉了延延玩弄過多少次的螞蟻,捉到了多少次的螳螂這等細枝末節的小事。

    越看,便越覺得他像自己的弟弟。

    “小公子,雖然我沒有這個立場說這句話,但……”修深吸了一口氣,“侯爺與夫人,都是愛你的。無論是否失憶,有些東西,它是刻在骨髓裏的,是怎麼都磨滅不了的羈絆。”

    “你也聽到我對爹爹說的話了?”延延精疲力盡的躺在竹林中,暢快的對戰讓他心裏的抑鬱一掃而空,他遙望着藍天,沉聲道,“其實我並不覺得委屈,我是爹爹怎麼都抹去不了的人,因爲我們身上流着同樣的血。但我之所以生氣,是因爲爹爹忘記了孃親,沒有以往的記憶,孃親對他而言,只是我和年年的孃親而已,而不是他的妻子。”

    這兩日來的交手,已經讓延延徹底信任了修。他開始肆無忌憚的向修抱怨:“爹爹失憶就失憶了,竟然還帶了個姐姐回來。那姐姐對爹爹顯而易見的圖謀不軌,這不就是對孃親的背叛嗎?呵,我要是孃親,早就帶着孩子跑了。這等負心漢,哪裏配做我的爹爹。”

    “……”修琢磨着延延所用的成語,分外詫異他從哪裏學到的。

    “我看那些話本里的這類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延延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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