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云霓已經別無選擇了。

    京都裏,顧庭已經離開了,她沒有可以尋求庇佑的人了。

    三日後,不知爲何景元帝重新審理秦家一案,竟然在雲霓的指認下,將秦家定了罪,滿門流放。

    說秦家無罪的是景元帝,秦家有罪的也是景元帝。大臣們也都開始琢磨不透景元帝的想法了,一天天絞盡腦汁上奏,小心翼翼唯恐惹惱了這位喜怒無常的陛下。

    “陛下,只是流放的處罰也太輕了吧?”太后坐在金鑾殿內,方纔她在旁聽,只是從未出言,就像是一個精緻的瓷娃娃。

    “若是殺了他們,那麼顧將軍恐怕得從深山老林裏爬出來造反了。朕也得爲未來考慮啊。”景元帝朗聲道。

    他的視線從未離開跪在地上的雲霓。

    雲霓還保持着磕頭的姿勢,但渾身都在顫抖,臉埋在衣袖裏,看不清表情。但景元帝總覺得那是一隻孱弱的兔子,有種保護她的衝動。

    說到底,雲霓身上與他身上留着相同的血。

    他們是兄妹。

    “雲霓,今日你也受驚了,回去吧。”太后下令後,雲霓才起了身。

    此刻雲霓的臉上早已掛滿了淚痕,她的雙眸紅腫,應當是早已哭了很久。

    雲霓再度來到慈寧宮:“解藥!”

    她猙獰着喊道。

    太后早已等候多時,她在院子裏慢悠悠的品着茶水,輕聲道:“你做的不錯,秦家的確是因你而滿門流放。若哀家做主的話,秦家上百條人命可都得因爲你而滿門抄斬。”

    “我要解藥!”雲霓雙目猩紅,向太后伸出手來。

    “解藥自然會給你,但不是現在。你那瓶藥不是還有四天的時間嗎?不着急。”太后輕聲道。

    終於,雲霓忍不住揮起了手掌。

    但被綠姑姑眼疾手快的抓住了。

    “想打哀家?你還不夠格。”太后冷笑,她一腳踹在了雲霓的腹部,舉高臨下的掐住雲霓的脖子,“哀家認得你母親,與你母親算不上有多好,但哀家知道你母親是因爲什麼而離開京都的。”

    雲霓的臉已經漲紅,她拼了命的拍打太后,卻依然鬆不開那隻掐着她脖子的手,她已經呼吸不到新鮮的空氣了,意識也漸漸開始沉睡……

    但就在剎那,雲霓猛然打了個寒顫,一盆冷水澆在她身上,令她清醒萬分。

    太后擦了擦手,輕聲道:“當年陛下的母妃被害,有人作證是萊蕪夫人做的,萊蕪夫人百口莫辯,最終含恨離開京都。這真是天大的笑話啊,你母親因爲被誣陷而離開京都,而你卻留在京都誣陷了別人!”

    太后的話宛若晴天霹靂,狠狠地砸在了雲霓的胸口上。雲霓呢喃着:“我……我孃親?”

    “對,你孃親當年是先帝最寵愛的妃子,離開京都時卻是臭名昭著的罪人。”太后欣賞着雲霓崩潰的表情,猖狂的大笑起來。

    若是萊蕪夫人不離開的話,她或許能親眼瞧見萊蕪夫人崩潰的神情,而今在她女兒身上瞧見,也算是出了當年的惡氣。

    雲霓捂着耳朵,她蜷縮在冰冷的石板上。

    她已經聽不進任何話了……

    若是母親在天上看着的話,恐怕會很失望吧。

    爲了活下去而誣陷了無辜的人,撿回的性命又有什麼價值呢?

    “綠姑姑,雲霓公主也沒有活下去的價值了,殺了她吧,就說雲霓公主爲了追隨顧將軍離開了京都。”太后冷漠道。

    然而,與此同時,殿外有人傳報:“陛下駕到!”

    “陛下怎麼來了?”太后擰起眉頭來,有些不解。

    綠姑姑慌忙將雲霓藏在了慈寧宮內,但地上的水漬沒辦法處理乾淨,於是乎在景元帝踏門而入的剎那,綠姑姑佯裝失手將水桶摔在了地上。

    她連忙跪下磕頭。

    “罷了,或許是許久沒見過陛下光臨慈寧宮,有些太過激動了,你下去吧。”太后直接打了圓場,讓綠姑姑退下,旋即衝景元帝道,“不知陛下大駕,有何原由?”

    “朕想找雲霓,卻被告知雲霓來了母后這裏,這纔過來。”景元帝也未等太后找到藉口便又道,“雲霓也同朕說過,她平日裏最爲信任的就是母后了,所以時不時會來母后這裏玩,怎麼沒瞧見雲霓?”

    “除了早朝,哀家便再也沒有見過雲霓了。”太后朗聲道。

    “嘖……”景元帝猶豫片刻,又道,“看來這孩子不省心啊,也不知去哪裏玩了。母后如今接管後宮,若是雲霓出了事,母后也難逃其咎吧?所以還請母后對雲霓上點心,她給秦家做了證,就怕秦家報復,不如朕給雲霓百來個暗衛玩玩?”

    景元帝的話裏行間有言外之意。

    看來他已經察覺到雲霓現在是太后的棋子了。

    “哀家若是瞧見了雲霓,自然會告知陛下所言。”太后冷着臉道。

    這雲霓還暫且動不了,否則景元帝會以此大做文章。雖說如今朝堂上太后的人居多,但再怎麼有權有勢,也比不過景元帝的一句話。

    畢竟他是皇上。

    “如此最好。”景元帝也不逗留,便離開了。

    如此明顯的庇護,令太后只能將雲霓平平安安的送了回去。

    在此期間,皇后也來看望雲霓,給她解悶,誰料雲霓誰都不見,只能在門口聽到雲霓噼裏啪啦的砸東西。

    景元帝來到了雲霓的屋子前,他一時間有頗多感慨。自從顧庭帶着雲霓回來,他便對雲霓有所芥蒂,哪知雲霓如今成了他的親妹妹,又得讓他來護着。

    真是命途多舛。

    “雲霓。”景元帝在門外叩了叩,聽婢女說雲霓已經有兩日滴水未進了,睡醒便開始摔東西,等到睡着了,婢女們便進去將東西收拾乾淨。

    “是顧庭讓朕來的。”景元帝支退了所有下人,扯着嗓子又喊。

    果不其然,顧庭這個名字還挺好用的。裏面摔東西的動靜頃刻間消失了,只見房門咔嚓一聲便開了。

    景元帝大步踏了進去,他環顧四周,終於在角落瞧見了蜷縮一團的黑影,他沉聲道:“雲霓,莫要自責了。秦家一家老小隻是流放,並未失去性命,他們就算是做鬼,也是去找太后算賬,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太后動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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