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姜靜姝蕭慎遠 >第29章 傳言
    前世周治是死在自己眼前的。

    周家做事剛正不阿,不論是對皇帝,還是對大臣,都是直言不諱,且一直不屑於參與朝廷中的黨派劃分,只單獨效忠於皇帝。

    皇帝也對周家愈發信任,甚至一度超過姜家,如此終究惹得人眼紅。

    後來,有人以一封假的密函,告周家與邊疆戎人有所來往,最終皇帝以蓄意謀反之罪將周家滿門抄斬。

    那是一封破綻百出的密函,只要稍稍一查便可還周家清白,但皇帝沒有。

    周家爲證清白,所有人自盡在府中。

    姜靜姝隨蕭慎遠進周家查看時,裏面的場景着實令人震驚,讓姜靜姝永生難忘。

    周家父子面對着皇宮的方向而跪,彷彿沉沉地睡着,慘白的臉上早已沒有了屬於生人的血色。

    然而儘管身體早已僵硬,脊背卻是依舊挺直,一如周家歷來的剛正。

    他們的身邊放着一封血書,字字滲滿了血色的冤屈,上面密密麻麻地寫着這封密函的破綻之處,還有對皇帝的忠心不二。

    然而,最終傳入百姓耳中的,卻是周家畏罪自盡,一代忠臣竟成佞臣。

    史書上對周家的記載,更是讓這樣一個忠義之家成爲了臭名昭著的叛臣賊子。

    百姓深惡痛絕,怒罵周家狼子野心。

    若是姜靜姝前世能夠放下對周家的恩怨,便可以從周家的遭遇中窺見一二。

    最是無情帝王家,這殘忍的帝王之術遲早會用在姜家,而不是隻感慨周家古板嚴正,活生生斷了自己的路。

    姜靜姝回憶起往事,發現前世自己也是過於單純,竟拉着姜家全部站在了太子一頭。

    如此看來,今生的事應當更加謹慎。

    可若今日之事不是周治的話,那就只可能會是蕭清墨。

    那隻白靴上的泥點突然閃現在姜靜姝眼前。

    那麼,在那一個時辰裏蕭清墨究竟去了哪裏?

    蕭清墨靜靜地看着面前少女出神的模樣。

    只見她捲翹的睫毛在月光下如同羽扇,在白皙柔嫩的臉龐上投下兩片陰影,臉上細軟的絨毛也因爲在月光下變得朦朧,蕭清墨突然很想看她的眼睛。

    “姜姑娘,”如此想着,蕭清墨便下意識地喊了一聲,甚至連被應答後該說些什麼都未想清楚。

    “嗯?”少女擡起頭,因爲思緒被打斷,微微皺着眉,一雙水波流轉的圓眼詢問一般地看着他。

    蕭清墨一時有些分不清,究竟是月光太過柔和,還是少女的眼中盛的是佳釀,他竟是有些醉心於此情此景。

    “咳咳,”蕭清墨掩飾性地握拳捂嘴,咳嗽了兩聲,而後從容不迫道:“方纔我聽到了周治的話,宮中如今關於你與慎遠的傳言,我也有所耳聞。”

    姜靜姝挑眉,頗有興趣地看着蕭清墨,笑道:“哦?我自己倒是不知曉這些,晉王不妨告知一二?”

    “說是姜姑娘你,死死糾纏慎遠,他不堪其擾才當衆羞辱你,而你愛而不得惱羞成怒,纔會性情大變。”蕭清墨說完,自己都不信地搖頭笑了。

    姜靜姝聞言嗤笑,輕蔑道:“想不到太子殿下還精通貼金之術。我退婚,不過是看清自己的心意罷了。”

    還有自己從前的愚蠢。不過後半句姜靜姝並沒有說出來。

    蕭清墨聞言微不可查地勾起了脣角,隨即問道:“如此說來,姜姑娘並不心儀慎遠?”

    “從未。”姜靜姝道,語氣中帶着十足的冷意。

    前世因爲賜婚,嫁給蕭慎遠她別無選擇。情竇初開之時便已爲人婦,又何來心動。

    她與蕭慎遠不過是比平常人多了一份夫妻的名義,對蕭慎遠她也只是盡一份妻子的職責罷了。

    加之每日被府中無窮無盡的瑣碎之事叨擾,心累至極,又何來餘下的精力讓自己去心儀他人呢。

    蕭慎遠笑意更甚,又問道:“方纔姜姑娘說,是因爲看清了自己的心意,那姜姑娘可是爲心儀之人退婚的?”

    姜靜姝皺眉,她總覺得蕭清墨問得太多了,若是問她喜不喜歡蕭慎遠,還可以理解爲是長輩對後輩的關心,但如此一問,倒像是在探自己的底。

    “看清自己不心儀太子罷了。”姜靜姝看着蕭清墨,後者眼裏並無什麼特別的情緒,彷彿只是隨口一問。

    姜靜姝無奈地嘆了口氣,繼續道:“我不過十六歲,平日也甚少與男子往來,哪裏會有心儀之人。”

    “原是如此。”蕭清墨笑得有些心滿意足,卻是很快的壓了下去。

    姜靜姝則是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而後又皺眉問道:“那麼退婚一事……”

    蕭清墨看着姜靜姝欲言又止的模樣,心下了然,悠悠道:“皇兄遲早會答應的。”

    姜靜姝挑眉,蕭清墨怎麼又是那副一切盡在掌握中的語氣。

    她看着蕭清墨整潔乾淨的衣物,又想到了那個一直讓她耿耿於懷的泥點。

    姜靜姝有些煩躁,皺眉想着,或許是自己過於疑神疑鬼了不成?就算蕭清墨出了一趟客棧,那也並不能代表什麼。

    書房內,皇帝疲倦地看着姜商。

    “姜商啊,自我父親還在世時,你便是凜朝最位高權重的將軍,這麼多年來,姜家的忠心我又怎麼看不到呢。”

    皇帝眼中滿是對過往的懷念,動情道:“我知道你與將士們情同手足,想爲他們討得一個日後保障。但你也知道,越是身居高位,越是身不由己。”

    皇帝自稱爲“我”,瞬間將二人的關係君臣拉近,姜商心中也是動容,忙跪下道:“皇上,此事絕非姜家所爲,老臣以項上人頭擔保!”

    皇帝趕忙扶起姜商,笑道:“我自是知道不是你所爲,姜家的忠義我是最信任的。此事若真是你們所爲,那我着實會心寒。”

    “方纔在衆人面前,我說的那些也不過是氣話,姜大將軍,你應當能明白我的用意。”

    姜商當然明白,帝王若是當衆表達對一個臣子的信任,最易引起他人的猜忌,最好的方式,便是對誰都同樣的冷漠,背後卻挨個拉攏臣子,爲帝所用。

    “老臣知道。”

    皇帝聞言輕輕點頭,而後頗爲感慨的嘆氣道:“此事着實出乎我的意料。然而,姜商啊,你們的心我看的見,可這年輕的後輩……”

    皇帝欲言又止,而後搖頭自嘲道:“後生可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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