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靜姝只是淺淺笑着,前生她見過的腥風血雨,殺過的人,恐怕比這老頭子走過的路還多。
“徐大人,”蕭清墨開口笑道,“鎮國將軍是萬萬不能出兵的,您要不再看看,這裏有誰能入得了您的眼。”
蕭清墨雖然笑意盈盈,但衆人都聽得出他口中的不滿。
若是再多言,恐怕誰都請不了。
此時除了姜靜姝,徐正別無選擇。
“行了行了,徐大人,有救兵就不錯了。還挑剔什麼,凜朝總不會讓高煜滅國。”錦朗擺手道。
皇上只是笑道:“既然姜家小女有如此心思,倒也可以讓你嘗試一二。”
“經此秋圍,朕是看出來了,凜朝也是臥虎藏龍,這女子勇猛起來,毫不輸男子。”
“倒是朕眼拙,竟蒙塵瞭如此珍寶。”
“不若趁這高煜一戰,姜靜姝,你讓朕看看,女子究竟能比肩男子於何種地步。”
這是皇帝做出的極大的讓步了,雖說後面未說出話是:若敗了這場仗,姜家不能翻身,女子也再無登廟臺的機會。
然而姜靜姝依舊心中波濤洶涌,立即跪下。
她有把握贏得戰爭。
也激動於自己終於能上戰場了,終於能夠回到風裏來雨裏去卻充滿了一片丹心的地方。
所有的光榮與榮耀,心安與志向,都是風沙蔓延的戰場賜予她的。
她不戀戰場,甚至痛恨刀槍下的生離死別。
然而天下之人熙熙攘攘,爲利去,爲利往。只要世上有人活着,就會有硝煙。
她擡眼,看着坐於高臺之上的天子。
第一次有了些許跪拜的虔誠,
“謝聖上!臣女姜靜姝定不負皇上厚望!”
皇上笑着點頭,一旁的蕭清墨眼中也滿是笑意,但笑容過後,臉上卻多了些許落寞。
很快,姜靜姝即將掛帥的消息傳遍了京城。
這個消息如同驚雷一般炸在百姓耳中。
有人懷疑,“一介女流,還是從未殺過人的,到了戰場上,怕不是要嚇得尿褲子吧!”
有人感嘆,“將軍府一家子都爲了凜朝征戰去了,真是滿門忠良啊,若是遭遇不測,這姜家也算是……”
有人興奮,“這下女子也能站起來了,真不愧是鎮國將軍的女兒,日後啊,可得對娘子好點咯!”
………
百姓衆說紛紜,宮中也是一片議論紛紛。
反對一派中,以蕭慎遠首當其衝。
“父皇!怎麼能讓姜靜姝掛帥!虎符本就被把持在姜商手裏,如今姜靜姝也進了軍營。”
“日後再想動手,恐會遭人非議,指責我們皇室過河拆橋啊!”
蕭慎遠來到皇上的書房,對着一臉疲倦的父皇憤怒道。
皇上被兒子如此指責,也不多高興,“蕭慎遠,你真當朕老糊塗了,若不是深思熟慮後,朕會做看起來如此愚蠢的抉擇?”
“父皇難道不是麼,如此荒唐的決定都做出來了。”蕭慎遠不客氣道。
“蕭慎遠,你倒是真的放肆。朕若是再不管教管教你,你與皇后恐怕要把朕拆之入腹!”
蕭慎遠聞言不住後退兩步,定下心神後,幽幽道:“父皇是受了皇叔的蠱惑嗎?”
皇上哼笑一聲,當即便摔了手邊的玉杯。
“胡說什麼!你雖是朕的兒子,但你的手未免也伸的太長了,朕還沒死,這天下就輪不到你蕭慎遠做主。朕想做什麼,還得經你同意不成?!”
“你還有什麼不敢,綁架姜靜姝,企圖找人凌辱她!甚至對徐樨動手!你說說,你還有什麼不敢!”
皇帝的話重重砸在蕭慎遠頭上,他有些僵硬地看向父皇。
皇上笑得有些陰鷙,“你以爲姜靜姝爲何會得到掛帥的機會,還不是你手中可讓人拿捏的把柄太多了!朕爲了保住你,不得已纔出此下策。”
“否則你早就該被剝了太子之位!”
最後這一句話將蕭慎遠震的久久回不過神。
他無措的看向皇上,“父皇,這些事,是誰告訴你的。”
“蕭慎遠,你還想動手不成?這些事你最好爛在肚子裏,若是再做出如此愚蠢的舉動。休怪朕當衆砍了你的腦袋!”
“是!兒臣謹記父皇教誨!”
與蕭慎遠的戰戰兢兢不同,姜靜姝可謂是愉快極了。
她正吩咐着丫鬟打點行囊,自己則是提筆寫着一封又一封的信。
藉着窗外投進來的白光,看得出她臉上的笑意快要蕩進空氣中。
此時的蕭慎遠定不好過,好在那兩個人蕭清墨還沒有將其打死。
她便找了人將他們扔到了皇后宮門,並且打探到了那日皇上也在皇后寢宮。
那兩個人在皇后宮外大聲嚷嚷着,什麼話都往外說。
諸如,皇后太子人面獸心,找人辦事不給錢。特意買來壯陽藥給悄悄皇上服下。
趁其病,要其命,甚至編造起皇后的故事來一套一套的。
如此拙劣的伎倆,皇帝自是看得出來,但他更看得出來,雖說是在報復皇后,實則是在利用蕭慎遠乾的好事來施壓。
畢竟自己兒子沒教養,對不起人家姑娘,不得賠償一二?
皇上也是敢怒不敢言,此事鬧大了,面子上過不去的是皇家,最不利的也是皇家。
姜靜姝笑着搖搖頭。
果真是站得越高,越是身不由己,顧及的事情愈來愈多,甚至連大聲說一句話,都可能被人拿來非議,指責其暴虐。
早已經歷了世間人最畏懼的事的姜靜姝,對名聲與利益看得不那麼重要,即便最後爭得頭破血流,魚死網破。
她也豁的出去。
“小姐,你寫的這是什麼呀?”小葉端着一杯熱茶過來問道。
姜靜姝看着手中未來會發生的事,思索了片刻,笑道:“算命呢。”
“算命?小姐不是不信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嗎?”
“偶爾信信也無妨。”
“那小姐算出什麼來了?”
“家國運勢。”
小葉聞言乾巴巴地“哦”了一聲,沉默了一會兒又興沖沖道:“小姐可會給自己算姻緣?”
姜靜姝停下筆,笑看着她,“怎麼這樣問?想讓我快些嫁出去?”
“不不不,”小葉忙擺手,“奴婢就是覺得小姐孤孤單單的,又要去往那冷得直打顫的北方。”
“若是行軍有姑爺常伴身旁,多個人噓寒問暖,應當會過得舒心些。”
姜靜姝淡淡一笑,用筆在小葉鼻頭輕輕一點,“戰場上最是忌諱兒女情長的牽絆。心若總是有牽有掛,打起架來也不利索。束手束腳的,不敢往上衝,往往會身首異處。”
“那些孑然一身,無牽無掛的人才能豁的出去。畢竟什麼都沒有了,不怕失去,纔敢放開膀子打,這樣的人往往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