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墨看着姜靜姝從人羣中走過來,斗笠下的面容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
“你怎的來了?”姜靜姝看着他,身後是士兵而過帶起的陣陣風沙。
蕭清墨摘下了斗笠,一張俊美的臉暴露在月光下,更顯得五官清晰俊朗。
“來瞧瞧你,方纔那幾人看到了,已將他們關在一起了。”蕭清墨輕聲道。
姜靜姝笑着點頭,“嗯,沒有被嚇到吧?”
“你以爲呢?”蕭清墨挑眉反問,“你倒是會弄,如此血腥。”
姜靜姝則是抿嘴道,“安乾之人甚是令人厭惡,若不如此,恐怕他們會愈加囂張。”
“罷了罷了,你放心的去吧。軍營裏有我替你照看着。”
蕭清墨說完,頓了一下,而後向着她靠攏。
“怎麼?”姜靜姝不明所以,蕭清墨的神情很是嚴肅。
只見蕭清墨走到自己身前,伸出手從耳邊而過。
太近了,姜靜姝想,自己的心方纔貌似漏了一拍。
而後便看見蕭清墨自她的腦後拿出一縷青絲。
不長不短,只是剛好束不上去。
姜靜姝看着薄脣緊抿,眉頭緊皺,覺得他是心中愧疚,於是便開口安慰道:“無妨,不影響行軍打仗。”
然而蕭清墨卻是輕嘆了一口氣,看着自己認真道:“待我去學一學,日後定不會如此。”
姜靜姝怔了一瞬,貌似蕭清墨並沒有自己方纔那樣所想。
只是,這“日後”二字,卻更像是戰前的一種承諾。
姜靜姝看着蕭清墨含笑的眼睛,裏面的溫柔快要溢出來了,她做不到視而不見。
蕭清墨處處試探,時時暗示。
卻又進退有度讓人直面拒絕不得,卻又不敢輕易隨他的話說下去。
看着姜靜姝輕皺眉頭苦惱的樣子,蕭清墨忍不住輕笑出聲。
“罷了罷了,”而後拿出一支玉簪,笑道:“不如我替你綰上去?”
姜靜姝有些喫驚,倒不是蕭清墨綰頭髮一事,而是那支玉簪。
簡直和上次被蕭清墨撿走又被換回來的那支一模一樣。
她詫異道:“這個簪子,怎麼會在這裏?”
她理所當然的以爲是自己的簪子又掉了,可再一思索。
皺眉想到,不對啊,自己的簪子分明就在凜朝房中的梳妝匣子裏放的好好的。
總不該是蕭清墨做了樑上君子吧?
“這個啊,一直就在我這裏啊。”蕭清墨溫和道。
姜靜姝從他手裏接過。
梨花紋飾,上好溫潤的玉石,簡直一模一樣。
然而這支簪子,是母親的遺物。
據父親說,這是他當年親自爲母親雕刻的,人世間再找不出第二支。
姜靜姝蹙眉道:“不,不對,這個怎麼可能會有第二支。”
她嚴肅的神情讓蕭清墨一時之間不知發生了何事。
只能坦白,他淡淡道:“這支簪子,是我仿照你掉落的那支雕刻的。”
蕭清墨……自己雕刻的?
姜靜姝只覺得此刻這支簪子重了幾分,她竟是險些拿不動。
“你親自雕刻的?”她問道。
“不錯,”蕭清墨嘆了一口氣,“瞧你喜歡得很,想着再多一支,應當會更加快樂吧。”
姜靜姝竟不知該如何問答,半晌,她才擡頭笑道:“這一支就夠了,莫要再雕刻了。”
是一個五大三粗的糙漢,爲了討心愛的妻子一笑,笨拙得作起了細緻的手工活。
而如今蕭清墨竟然就這樣誤打誤撞的,替自己雕刻了一支,還是同母親的一樣。
她說不出是何種心情,然而看着蕭清墨真摯柔情的眼神,她只覺得自己想哭又想笑。
她所以爲的神仙眷侶,就是父親與母親,母親逝去後,父親沒有再扶正房,以悼亡妻。
姜靜姝爲父母的感情所動容得意,甚至小時候還倨傲地對着其他孩子道:“我日後定會找爹爹那樣的夫君,若不會雕簪子,我是不會嫁的。”
於她而言,這不只是一支簪子,更是兩人之間一生一世的信物。
綰一頭青絲,伴一世佳人。
往日情緒上頭,姜靜姝感慨般輕嘆一口氣。
蕭清墨察覺到了什麼,溫柔道:“不會了,只會雕這一支。”
“嗯。”姜靜姝應道,卻把簪子遞給了蕭清墨,“留着吧,哪有上戰場戴簪子的。”
蕭清墨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笑道:“好。”
姜靜姝利落地上馬,對着蕭清墨道:“走了,守好軍營。”
蕭清墨點頭,就在姜靜姝轉身時,他沉聲道:“莫怕,有我在。”
姜靜姝身形一頓,手中繮繩握緊。
前世父兄忙碌輾轉,征戰沙場時,往往是孤身一人風裏來雨裏去。
從來沒有人在她身後如此堅定道:有我在。
姜靜姝沒有回頭,害怕自己的情緒會教蕭清墨看出來。
她微微點頭示意,而後駕馬追趕軍隊。
賽河上的氣氛焦灼,大戰一觸即發。
“阮雄!”齊任高聲吼道,“你好歹也爲凜朝買過幾十年命了,怎麼還讓你給一個黃毛丫頭當副將!”
阮雄聽着他的挑撥離間,絲毫不爲所動。
齊任都在這裏刺激他半天了,卻沒想到這暴躁易怒的阮雄此刻竟然如此沉得住氣。
“將軍,”就在他無可奈何時,一個副將湊了過來,在他耳邊小聲道:“傳聞這阮雄家中妻女稍有缺陷,不若……”
話還沒說完,就被齊任一拳打了過去,他啐了一口,道:“你倒是會想,用女人做藉口,我的面子還要不要了!”
那人被打了卻不敢吭聲,只能在心中惡狠狠地想着,本來齊任就是一個心術不正的人,這次怎麼如此好心了!
還不是爲了維護最後那點面子。
齊任不想主動挑戰,畢竟先發者通常被視爲沉不住氣的。
所以他需得趁着那難以捉摸的主將不在時,千方百計得挑起阮雄的怒火。
“阮雄!”齊任繼續道:“今日一個什麼都不懂黃毛丫頭能爬在你頭上,明日便會有千千萬萬個。”
“你瞧瞧,她不過是出身好了些,耳濡目染下才懂了一點皮毛,會騎個馬就帶兵出征了。”
齊任嗤笑一聲,“我就是替阮將軍可惜啊。殫精竭慮數十載,爲君主拼命廝殺,不是傷胳膊就是斷腿,好不容易纔從小小的一個士兵,坐上將軍的位置。”
他遺憾地搖搖頭,看着阮雄的眼裏滿是同情,“然而你看姜靜姝!十幾歲一個破丫頭,懂什麼?!不就仗着就一個好爹,會一點三腳貓功夫,背後再動動手段,坐上了將軍的位置。還敢呼來喝去的!”
“這是完全不把你放在眼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