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聶被護在中間,寬大的帽子將他遮得嚴嚴實實。
“這是……老、老爺?!”
一旁的林氏驚訝道。
姜靜姝只是淡淡地看着,姜聶的確是比從前瞧上去老態龍鍾了些。
毫不誇張地說,如今的他活像是老了十歲。
進城之時,原本吵吵嚷嚷的人羣竟然瞬間安靜了下來。
“這……真的是,姜尚書?”
“假的吧?他怎的還戴着帽子?”
……
所有的聲音涌入林氏的耳朵,直炸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
“姜夫人,如何?”姜靜姝冰冷的聲音傳來。
林氏不由得一顫,“這……當真是老爺?”
“是啊,這就是英明一世的姜尚書。”
殺人誅心,姜靜姝越是如此說,林氏就越感到膽顫。
畢竟姜聶周身的氣質已經完全不同了,散發着一股陰冷氣。
姜靜姝說着擡頭看去,眯了眯眼睛,看向遮得只剩眼睛的姜聶。
回來者,不善。
“老爺!!!老爺!!!”
身邊的林氏突然哭嚎起來,姜靜姝被驚得眉心一跳。
這麼一聲嚎叫,姜聶轉過頭。
這一眼竟然和姜靜姝對上了。
曾經總是笑眯眯,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叔叔,此刻正眼神陰鷙地看着自己。
姜靜姝雙手環胸,毫不示弱地看回去,嘴角還挑着一抹笑。
然而只看了一眼林氏,便轉了回去。
冷漠地如同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林氏對姜聶的無視很是不解,卻也透露着些許惶恐。
姜靜姝同情地看着她,卻也不忘這個所謂的嬸嬸會在姜聶回來後,如何興風作浪。
“姜尚書自然會先進宮,也不知何時才能回去。
姜夫人若是有這個閒工夫,不如回去將我那好妹妹……好生叮囑些。”
林氏瞪眼咬牙,“不用你在這裏假惺惺,嬌兒還能怎麼好生叮囑。一個不會說話的人,需要怎麼叮囑!”
不會說話?
姜靜姝蹙眉,她記得自己並未讓姜雲嬌失聲。
倏地,她想起了那晚,最後是蕭清墨處理的。
這下看來,蕭清墨當真廢了她的喉嚨。
怨不得林氏火氣這麼大,三個女兒,死的死,遠嫁的遠嫁,就只剩一個姜雲嬌,也變成了一個殘廢。
“這就是姜夫人的事了,那麼,我就先失陪了。”
……
除了姜靜姝,城門口也是暗流涌動,蕭慎遠高坐於酒樓之上,總攬城門所有場景。
“還真是哪裏都有她,”他眼神陰沉,“姜家自己的恩恩怨怨,可莫壞了我們的大事。”
“姜家竟然出了這麼個人,看來老夫從前還是小看了她。”
“也怪我,當初若不是打了她,恐怕也沒如今這麼多事。”
蕭慎遠嗤笑一聲,而後給對面的人斟了一杯茶,“丞相請。”
坐在他對面的正是當今丞相竇檜。
一個年過半百,卻依舊精神奕奕的老臣。
應當是經歷太多,一雙眼睛總是閃着算計的光。
他接過茶,卻沒喝,“嗯,此事的確玄乎。”
關於這個姜家的女兒,當時退親之事鬧得沸沸揚揚。
他沒有放在心上,不過孩子之間的打鬧罷了,尋常得很。
竟然說什麼這是尋求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
什麼破道理,一介女子,竟然還妄想擁有自由。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纔是正道。
因此他對姜靜姝便沒有什麼好感。
然而之後的校場比武,高煜退敵,倒是讓他對這個十六歲的女子有了些許不同的看法。
然而姜靜姝長相併不十分英氣,若是不看那雙彷彿歷經滄桑的眼神。
就只看那少女一般的容顏,沒人會想到如此一個清麗的女子,總將凜朝的官場攪得暗流涌動。
看來自己還真是小看了她,他們這老一輩的文官武將,倒是小看了這些小輩。
如此想着,眼睛就落在了蕭慎遠的身上。
“太子倒是對她怨言頗多。”
蕭慎遠勾起一邊嘴角,“看不慣罷了。”
丞相只是搖頭,看着蕭慎遠輕聲道:“姜聶回來了,姜家的事,也就在這幾日了。”
“已經讓他都打點好了,其餘人會陸陸續續來到京城。”蕭慎遠說着撥弄了一下桌上的玉杯,“蠢笨之人。”
而後二人相視一笑。
“利用姜聶造反,也虧得太子想得出來。”年長的丞相甚至擡手做出恭維的手勢,“太子當真足智多謀。連自己的父親都能下得去手,當真是讓老夫生畏。”
丞相的奉承無疑是十分受用的,蕭慎遠得意卻還故作矜持,“哪裏,不過是形勢所迫罷了。
父皇整日咳血,我瞧着也沒多少時日了。如此痛苦,不若幫他一把,也好過苟延殘喘着看他好不容易奪來的江山,淪爲他人之手。”
“是,太子說的極是。”
丞相繼續奉承,這兩父子,當真是蕭家人,都如此的自命不凡,唯我獨尊。
“丞相,姜聶當真不會供出我們?”
“太子儘管放心,”丞相道,“他就算是帶着他一家人尋死,都不會供出我們。”
“如此就好,只是他這一家,”又是那種鄙夷的眼神,“也沒什麼價值。姜家的女兒,也就姜靜姝拿得出手,畢竟她的母親出身也不俗。”
丞相笑着不答話,心中想得卻是,皇后的出身也不甚光彩。
“太子日後登基,可不能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丞相放心,我若爲王,第一件事便是迎娶錦惠。”蕭慎遠笑得舒朗,沒有半分算計,“這天下畢竟是丞相您替我守下來的,自然該有竇家的一半。”
然而在二人沒有注意到的地方,突然珠簾輕動,一個黑影從酒樓中掠出。
眼看着時間不早了,二人告別之後,蕭慎遠想坐馬車回去。
卻被隨從告知馬車損壞,需得等一等。
蕭慎遠眉頭一皺,“沒用的東西。”
就在他轉身將要回酒樓時,突然眼前一黑。
後頸受到重重一擊。
迷迷糊糊中被拖到了某處,接着就是一陣拳打腳踢,任憑他怎麼叫喊都沒用。
等到被隨從找到時,蕭慎遠已經鼻青臉腫,原先俊美的面容現下是一點也瞧不出來。
侍從也沒好到哪裏去,但還是要忍受蕭慎遠的各種辱罵責難。
蕭慎遠摸了摸自己的臉,一片青腫。
當即下令追查偷襲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