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想到……
他搖了搖頭，怎麼會是蕭清墨呢。
一時難以接受啊。
蕭清墨想給姜靜姝擦一擦汗，方纔這麼一動，姜圖南就警惕地用手一攔，瞪眼道:“做什麼？”
“擦汗。”蕭清墨輕聲道。
“我來，用不着你。”說着便奪過他手中的錦帕。
看了一下嫌棄道:“你方纔是不是擦了嘴？”
蕭清墨有些無言，指了指地上那塊錦帕，“倒也不必如此防着我。”
姜圖南冷哼一聲，“誰知道呢，揹着我拐走了我妹妹。方纔還……”
他說不出口，但那眼神中已經暴露了蕭清墨在他眼中的形象——拐帶妹妹的畜生。
蕭清墨眉頭一挑，看着姜圖南擦汗的動作，“能輕點嗎？”
姜靜姝眉頭皺起，她是真的不懂爲什麼哥哥和蕭清墨除了那選衣裳的眼光相同，就連這力道也如此相似。
“哥……”姜靜姝忍不住捏住姜圖南的手腕，睜開眼睛有氣無力道:“破皮了。”
“靜姝，”蕭清墨擠開了姜圖南，湊到姜靜姝面前，“醒了啊。”
語氣溫柔得能滴出水。
姜靜姝點頭，這兩人這麼大的聲音，她哥恨不得搓破她的皮，能不醒麼。
她習以爲常了蕭清墨這般溫柔的聲音，姜圖南倒是沒見過，見鬼一般看着蕭清墨。
有姜圖南在這裏，姜靜姝也不好意思和蕭清墨再你儂我儂。
“我說，”姜圖南蹙眉，思索着怎麼開口比較好，最後話鋒一轉，“靜姝，當時你……怎麼出事的？”
這話不合時宜，姜圖南也不知情。
蕭清墨則是看向姜靜姝溫和地笑了笑，這是完全把主動權交到了自己手上。
說什麼，怎麼說，全由着自己。
當時石室即將被炸燬時，時間的確來不及了。
然而被水淹了的那個白骨洞窟，各種骨頭涌了出來。
彼時她已經跑到了門口，只是回頭看的那麼一瞬間，一塊玉佩在昏暗中發着光。
她沒什麼心情去管那個東西，但是身體卻好像不聽使喚。
促使着自己向它靠近。
然而就在抓到玉佩的那一刻，卻猛然發現白骨窟一旁的石室後，還藏着一間。
她水性不錯，深吸一口氣便再次投入水中。
水中力氣減了大半，廢了好大勁才鑿開了一個洞，再不斷擴大。
終於水漫了進去。
新的空間吸納着水，洞口處形成了漩渦。
姜靜姝力氣已然耗盡，手上一時沒捉住便被吸進了那個石室。
“靜姝！”
最後一刻，只聽見了蕭清墨的呼喚，以及有人拼命滑動水的聲音。
那時的記憶就停留在了一片冰冷的黑暗中。
姜靜姝抿脣看着姜圖南，面對他擔憂的神情，輕笑道:“水性不好，沒力氣了。”
蕭清墨一頓，眉眼低垂，卻在薄被下緊緊捏住了姜靜姝的手。
“姝兒，”姜圖南看向姜靜姝，眼中的肯定與讚賞倒是嚇了她一跳，“不必隱瞞什麼，我與父親都已經知道了。”
“知道了？”
“你纔出事的那幾日，父親已經秉明皇上，辭去鎮國大將軍的職務，我自然也是。”姜圖南拍了拍姜靜姝的手。
“這些時日，皇上所做之事，只能用匪夷所思形容。外邦使臣遲遲未走，想來是故意爲之。
皇上若是想用外邦勢力壯大凜朝，以禁物充盈國庫，屬實是天下之大不韙。
姜家是忠臣，卻不是昏臣。”
姜圖南笑着揉了揉姜靜姝的頭，輕聲道:“姝兒自打兩年前醒來後，就變得如此謹慎。
孤身做事縱然看上去一腔孤勇，一人卻始終難以長久走下去。”
姜靜姝微微張開嘴，姜圖南從未和自己說這些，兄妹二人交流甚少，她只是一味用前世的眼光審視着今生的人。
卻不知這一步變了，後來的每一步都不是原來的模樣。
她以爲父兄的愚忠，其實早已不再是前世那般一廂爲國的淒涼。
眼眶有些酸澀，姜靜姝擠出一個笑，“哥哥，我……對不起。”
蕭清墨一愣，姜圖南也神色一變。
畢竟這副要哭的樣子，他們可是許久，幾乎是從未在姜靜姝臉上看見過。
“現在說這個做什麼？”蕭清墨看着姜圖南，帶着些責備沉聲道。
姜圖南也連忙擺手，“妹妹你別誤會，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
姜靜姝忍不住噗嗤一笑，吸了吸鼻子，“哥哥多慮。我只是想，若是多一些信任，恐怕也不至於如此。”
“沒有人能永遠都做到完美，”蕭清墨輕聲道，“你已經做到了最好，沒有‘若是’。”
姜圖南看見他們二人對視的神情，倏地覺得自己很多餘。
但他絕不會出去的，於是輕咳兩聲，“是啊，姝兒。我說這些，不是在責怪你。而是讓你知曉，這天下你能依靠和信任的，不只是自己。
還有我和父親。”
姜圖南咧嘴笑得溫暖，手覆在姜靜姝頭上，手下是柔軟的髮絲，“無論姜家的家訓是什麼，排在第一位的，永遠都是你。”
排在第一位的，永遠都是你。
不過是一句話而已，卻讓姜靜姝眼中再次酸澀。
經過前世的磨鍊，今生的經歷，她已經養成了不依靠別人而活的人。
若是有人告訴她:我永遠在你身後。
她只會不屑一顧，人能信任的，只有自己。
可是此刻，她的父兄，前世如陌生人一般疏離，今生卻隔着責任的親人。
如此堅定又溫良的告知自己，自己永遠是最重要的。
如何叫人不心動，如何叫人不心中暖流奔騰而過。
“哥哥。”姜靜姝嘴角一癟，從蕭清墨手中抽出手，一把抱住了姜圖南。
姜圖南是武將，身上肌肉硬朗，姜靜姝覺得十分安心。
蕭清墨笑了笑，稍微讓開了那麼一點，讓這兄妹倆好好敞開心扉。
姜圖南拍着她的後背，輕聲道:“姝兒，日後有什麼事，一定要跟父親和我說，我們都是一家人。”
姜靜姝笑着點頭。她怎麼能說不呢。
她在今生的這個世間，溫暖的家人還在身邊，體貼溫柔的伴侶也是人間絕世。
有什麼不滿足呢，這一顆心，都是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