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插在果木之上的刀,在衆人疑惑的眼神下,猛地擲出。
分明是那般輕鬆無畏的模樣,甚至連瞄都沒怎麼瞄,就從那細小的門縫中飛了出去。
一聲尖利的慘叫聲起,頓時嚇得無人敢再開口。
姜靜姝嘴角一勾,冷聲道:“人沒長一張好嘴,這刀也沒長眼睛。下次沒得,可就不止一隻眼睛了。”
外面的人做鳥獸般散了,姜靜姝可不信她們會就此收手。
果不其然,沒老實一會兒,烏泱泱一堆人又來了。
說是爲那個受傷的娘娘討個說法,進來不成,便想強硬破開,姜靜姝早就派人加固了宮門。
衆人見始終無人來應,門也打不開,便泄氣一般走了。
“行了,把門打開。”姜靜姝吩咐道。
“娘……莫姑娘,她們還會回來的。”
“我知道。”姜靜姝點頭。
“那姑娘還……”
“下次來的,可就不是這些小嘍囉了。”
而是協理後宮的皇后——竇錦惠。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兒,這宮門又被敲響了。
“皇后娘娘到——”
太監聲音尖細,姜靜姝瞬間從夢中醒來。
只見竇錦惠一手扶着那看不出的肚子,一手搭着太監緩緩走了進來。
繡着鳳凰銜珠的鳳袍華麗精緻,襯得竇錦惠雍容華貴,壓出了皇后的威儀。
只是姜靜姝再也看不出她的那份自信與高傲了。
那是仰頸而歌的天鵝的姿態,孤高又清冷。
此刻早已不復,唯有深宮六院磋磨下的泯於衆人。
姜靜姝並未起來,依舊舒服的躺在竹編躺椅上,懶洋洋道:“你終於來了?”
“大膽!竟然對皇后不敬!”竇錦惠身邊的宮女怒道。
姜靜姝撇她一眼,嗤笑一聲後盯着竇錦惠,“這就是你教的宮女?如此沒有教養。”
聽出了姜靜姝口中的諷刺,竇錦惠一笑,“說的是,這就懲罰。”
說着回過身,看着對自己忠心耿耿宮女,厲聲道:“掌嘴。”
這一套動作下來,震驚可不只是姜靜姝宮中的人了,更是皇后身邊的。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二人之間的暗流涌動。
皇后還略輸一籌。
其他請人來幫忙的妃嬪看不下去了,明裏暗裏諷刺竇錦惠膽小怕事。
姜靜姝看着竇錦惠,她竟然面不改色地承了下來。
“都出去,本宮自會處理此事。”
然而皇后的威嚴還是在的,加之竇錦惠懷孕了,誰不是忌憚她三分呢。
於是便不情不願地退下了。
等衆人都離開後,竇錦惠才放下那皇后的架子,換上和善的模樣。
“左將軍?”竇錦惠眼中閃過一絲欣喜。
姜靜姝倒是沒想到,今生自己死過一回,竟然有這麼多人爲她難過。
只不過……
“這裏就我們了,皇后娘娘不必如此。”
竇錦惠一愣,“你幫過我,我是真的感到難過。我總是在虧欠你的救命之恩。”
“你已經還清了,”姜靜姝輕笑,在石室。”
“對不起,”竇錦惠低下頭,“當時是我鬼迷了心竅。”
當她發現自己丈夫所在意的竟然是姜靜姝後,的確吃了一驚。
“她怎麼什麼都有。”
竇錦惠清楚得記着自己那泛着酸的語氣。
後來便一錯再錯。
“對不起嗎,我不接受。”姜靜姝笑了一下,“我受過的傷,你應當再受一遍,這就公平了皇后娘娘。”
竇錦惠面色一白,“靜姝,我腹中還有孩子。”
姜靜姝饒有趣味地看着她,“我倒是忘了,你還懷着身孕。”
竇錦惠一臉的和善,果真是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樣。
“靜姝,從前的事,是我對不起你,可如今你也看見了,”竇錦惠笑得有幾分淒涼,“竇家已經家不成家,我除了一個皇后之位,退無可退了。
所以,我只能拼命,想盡一切辦法。”
“想盡一切辦法,除了對你不利的人。”
這無可厚非,只是不敢苟同。
竇錦惠神色一頓,“靜姝,我父親沉迷於幻藍草,難以東山再起。我看見了你方纔見我的第一個眼神。
我知道,從前那個丞相府的千金小姐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凜朝皇后。
那時候稚氣未脫,以爲黑便是黑,白便是白,結果自己卻染了一身黑,再也沒有那份純淨的白了。”
竇錦惠說着嘆了一口氣,頭上的珠釵壓的她不舒服,她毫不在意地取下來笑道:“我一直不明白,爲何你分明是穿着粗布白衣,卻總是那般令人難忘。從前我不解,如今我嫉妒。
所以來之前,我刻意換上了鳳袍。可接觸到你的眼神那一刻,我只覺得自己像一個小丑。
你永遠都是那般雲淡風輕,便能贏走別人的目光。
這一切,都沒什麼意義。”
在夏季看上去有些厚實的鳳袍被扔到地上,竇錦惠在姜靜姝對面坐下。
姜靜姝瞥她一眼,“皇后這是要促膝長談?”
竇錦惠笑了笑,“有何不可。你既然引我前來,定然不是什麼小事。”
“是啊,我來是想告訴你……”
“且慢,”竇錦惠突然打斷她,“讓我說完吧。”
姜靜姝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我知道,我不該乞求你的原諒。你救了我,我卻恩將仇報,若我是你。也會哀我不幸,怒我不爭,可是我沒有辦法。”
姜靜姝心力交瘁,這一生最煩的便是無用的眼淚。
“嗯,繼續。”姜靜姝面無表情道。
“我應該離開皇上,應該遠離這個暴躁的男人。可彼時父親已經在吸食幻藍草了,加上竇家的不少把柄都在他手上。
我不敢不從。所以我做的,不過是一個考量之後,尋常婦人會做的。”
“竇錦惠,你說的如此可憐,如此滴水不漏,可是……”
姜靜姝停頓一下,眼神變得凌厲,“你的難過與不幸,緣何要強加在我的身上?竇錦惠,你可憐,就能隨意踐踏別人的生命了嗎?
當初是有多迫不得已,才能將你的救命恩人打得半死。
還有蕭慎遠要處死我的那次,你在其中攛掇了多少不得而知,但你的確沒那麼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