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亮得反光的大理石地面如今布了層厚厚的塵埃、嶄新的傢俱發黃陳舊、生機勃勃的綠植沿着牆面爬上二樓窗戶,在春夏時節綻開出一幅美麗的花牆。
斯一推開大門見到裏面的景象,小臉便一秒陰沉耷拉下來,心裏莫名生出巨大的愧疚
他應該常回來看看的,現在這樣都住不了人。
“行了,你從海岸回來得飛一天一夜,不關你的事。”
陸衡順手將大門重新合上:“要怪就怪須老頭,從他那幾千棟別墅裏選一棟當賠償好了。”
枝枝:
“哥哥不能這樣的,爺爺照顧我和斯一都很累了。”
“你都沒有給錢錢,養小孩要花很多錢呀!”
??
上了個小學果然很不一樣,這牙尖嘴利。
陸衡看着眼前僞裝成八、九歲的小糰子,越看越覺得嫌棄。
還沒等自己做些什麼,小傢伙身上的藥效便到期自然消失,在他面前像只被戳破的氣球,一下恢復成了小小圓圓的胖糰子。
“哎喲?”
“哥哥你不可以笑我!”
人變小衣服就大了,糰子拖着身上鬆鬆垮垮的t恤,羞羞地一把過去抱住哥哥的腿,肉肉的小圓臉不好意思地埋着,發出一陣抗議的小奶音。
同樣恢復了小小一隻的斯一在旁邊哈哈大笑。
陳舊的花園裏,一切彷彿從來沒有改變過,他們又回到了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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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龍幼崽終於返到玄山,一隻jiojio剛下地,便迫不及待化作原形,張着小翅膀在天上飛了好久。
爲了享受這久違熟悉的自由,崽崽一直飛,一直飛,直到快飛不動了才平穩落地,站在山坡上俯瞰眺望着整座玄山,清澈的小眼神裏多了一本正經的小成熟。
和她的幼崽朋友們也彷彿只分開了幾天,五六隻一見面就抱在一塊轉圈圈打鬧,絲毫沒有生分隔閡。
五顏六色的糰子在山坡草地上滾來滾去,爲首那隻最胖、滾得最開心的就是枝枝了,陸衡在旁邊靜靜看着,不由翻了個白眼:“她上小學也這樣?”
這德行真不會被同學孤立嗎?放幼兒園都嫌幼稚好吧
而斯一像是已經習慣了這種場面,小表情淡定且平靜,學着喜鵲的樣子,手指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鏡框:“喝了藥水可以稍微長大一些行爲上也是。”
“那真是辛苦你了。”
雖說六年時間對異界的衆人來說只是短短一瞬,但陸衡心裏的目標明確,在衆人不知不覺間,最大限度地利用好了這段時間。
一直生活在這裏的人感受不深,枝枝和斯一可是一回來就發現了玄山翻天覆地的變化。
哥哥真的做了很多事
陸衡利用在人間200餘年累積的經驗,將玄山打造成了一座文明秩序的城市,在這段時間不僅完善了律法條規,很多措施上也實行了較大的改革變動。
違章亂建窩窩是不行的,搭建必須申報,且具備完善的手續流程,而且爲了城市美觀,對每個窩窩的大小、顏色、位置、造型等也有一定的規劃。
爲加強異界幼崽素質教育,儘量減少外面滿山亂跑的無知幼崽,幼兒園的門檻下調到100歲。
到年齡了統統扔進去學習,學習科目也在原來單調的技能實踐上,加設了寫字、算術等理論知識。
對玄山常住人口進行登記排查,從別的地方進入玄山需要審批簽證,以保證安全秩序不紊亂,也減少了犯罪率的發生。
陸衡這系列大刀闊斧的調整措施參考借鑑了人類文明,一改散漫自由的作風,將野蠻生長的異界收束得條條有理、井然有序。
因爲原本大家的生活模式都自由慣了,如果沒有絕對威懾力的人來推進這事,恐怕很難完善到現在這種程度。
既保留了異界的特色,又將其與文明完美融合。
陸衡終於可以放心把這樣的玄山交到枝枝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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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枝枝和哥哥坐在龍宮前面不遠的小溪旁聊天,月亮柔和的光芒將小溪鍍上一層朦朧,草地上飛起星星點點的小螢火蟲,溪水叮咚叮咚,水底的鵝卵石映着月色折射出奇異光彩。
畫面靜謐溫馨,讓人身心放鬆。
“哥哥,我小時候好像來過這裏!”枝枝趴在小溪邊,伸出小手撈了撈溪水裏的月亮,突然扭過頭對哥哥說道。
孩子烏溜溜的眼睛裏跳躍着驚奇,陸衡被她盯得一頭霧水,於是毫不留情地將那毛絨絨的小腦袋揉成雞窩頭,輕笑道。
“什麼小時候,你現在就很小吧。”
哥哥長着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即便不笑的時候眼裏也有寵溺的笑意,這會真正笑起來,更是讓人如沐春風,是連小糰子都能欣賞得來的“美麗”。
“在枝枝還是小蛋的時候。”
枝枝沒有被自家哥哥的美貌迷昏了頭,因爲她真的想起來了!
“那時候我還在小蛋裏,哥哥會帶我出來曬太陽,帶我到小溪裏洗澡,走到哪裏都帶着枝枝的!”
陸衡:
“哈?”
“居然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嗎?”
不好意思,他是真的完全不記得這事了,並且心裏也不能認同惡龍幼崽的話,覺得她八成是在胡亂編造。
畢竟他也不能接受自己小時候這麼傻里傻氣
“哥哥,我回來接管玄山,你去人間玩吧。”
陸衡的思緒還在童年的記憶碎片裏搜索,妹妹便猝不及防跳到了另一個話題。
這個話題令他微微一愣,沒能完全反應過來,孩子已經爬上巨石,像個小大人一樣,端端正正坐在他對面。
從那仰起的小臉裏可以看到堅定和決心。
“我知道你翅膀受傷了。”
從孩子強裝鎮定的表情能看出來,她事先爲這次談話作過充分的心理準備。
枝枝原想通過語氣和姿態,把自己包裝成一個小大人,嚴肅地和哥哥討論這事,但不知怎的,說着說着小眼眶就迅速紅了,兩隻小拳頭握緊,癟着小嘴開始嗚嗚起來。
“是不是很痛,流了很多很多血”
“沒這回事,是斯一那小子胡說八道。”
事情已經暴露,陸衡的風輕雲淡在妹妹面前再不管用了。
糰子纔不相信他說的,只顧着嗚嗚大哭,張開小手一下撲進哥哥懷裏,像是要把分開這麼多年的委屈都哭出來。
“枝枝希望哥哥開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想去人間就去人間,想睡覺覺就一直睡,哥哥開心就可以!”
放養幼崽本來就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行爲,不能因爲種族傳統如此,便認爲是理所當然。
龍族逍遙散漫千百萬年,直到出了陸衡和枝枝這對感情深厚的兄妹,才徹底打破了一族的養娃模式。
玄山是需要一隻惡龍繼承王位,陸衡也成功將煥然一新的玄山交到了妹妹手上,按以往的做法,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功成身退,當個甩手掌櫃一走了之。
然而現在他改變了這個想法。
在惡龍漫長的生命時光裏,總有一部分會屬於家人,他會繼續留在這輔助妹妹,直到糰子長大些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