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都算是表揚他。
實際上,一個星期他能去單位一天就不錯了。
何俊傑的臉是腫的,嘴上還有撕裂的痛,這是馬東錫把他的嘴給弄成這樣的。
可是身體的疼痛掩蓋不了心裏的落寞。
突然失業了。
這就好比是那一句曾經有一份不錯的工作擺在我的面前,我沒有珍,直到失去,我才
胡敏破口大罵着鍾援朝。
何秀靈憋悶得一言不發。
何貴的煙一支接着一支,他這才知道,原來捱揍只不過是警告,把何俊傑清理出罐頭廠纔是大招。
更何貴難以接受的是,鍾援朝的心比以前硬了。
或者說他以前的心就很硬,只不過一直沒有對自家人動手而已。
現在他和何家非親非故,動起手來毫無負擔。
然而讓何貴真正憂慮的並不是暫時的失去工作。
而是罐頭廠當前的形勢並沒有看上去那麼樂觀。
首先沒有招工計劃就是三十來的第一次。
沒有轉正名額同樣也是第一次。
下一次招工在什麼時候,下一次有轉正名額又會在什麼時候?
如果何俊傑老老實實的工作,一旦有了轉正名額,他這個分廠長難道還不能把自己的的兒子轉正嗎?
可是現在沒機會了,如果不招工,何俊傑以後能做什麼?
何貴心裏恨,恨兒子不爭氣,恨錢志斌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過河拆橋。
他最恨的還是鍾援朝,他憑什麼當副廠長,他憑什麼鐵石心腸。
如果沒有我,他鐘援朝連個屁都不是!何貴用這樣的吐槽來安慰自己。
可是在心情上並沒有什麼緩解。7K妏斆
胡敏罵了半天,不但沒消氣,反倒越來越氣,不行,我現在就要去找鍾援朝,問問他,他的良心讓狗吃了嗎?他怎麼可以這麼對我兒子?
你給我站住!何貴吼了一句。
胡敏被嚇得一個激靈,然後癟着嘴委屈地說,你在外面受了氣,自己沒本事,就會吼老婆,你兇什麼兇?
何貴是真的一肚子的委屈沒地方撒。
他看看胡敏那個沒見識的樣子,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你能拿鍾援朝怎麼樣?打他?罵他?還是弄死他?
胡敏愣了一下,好像真的拿鍾援朝沒什麼辦法,不過依舊嘴硬,我可以撕下他的臉皮,讓所有人都看看他鐘援朝就是隻養不熟的白眼狼!
何貴有些泄氣地說,他就算是隻白眼狼又怎麼樣?他依舊當他的副廠長。
今天老廖拿着相關處理的規定到廠長的辦公室,廠長只問了三句話,就把文件給簽了。
連廠長現在都儘量讓着他,你以爲你有什麼辦法對付他?
下面的人如果爲了巴結鍾援朝,你別忘了,你也是單位的工人,就算你不怕,你閨女還在子弟校,陳富榮現在就是鍾援朝的狗腿子,你要是不怕你女兒受委屈,你就去。
胡敏抖了一下子,像是被蒸熟的茄子蔫答答地坐在了椅子上,再看不到剛纔的氣勢。
何貴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硬的不行,就只能來軟的了,只盼他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最後再拉何俊傑一把。
何貴想罵人,都懶得浪費口水。
心想,以前鍾援朝還是他女婿的時候,雖然有時候也會覺得鍾援朝死板,不會做人。
但是跟自己的親兒子一比,鍾援朝可就厲害許多了,他至少從來不會逞口舌之快,做事踏實,目光也長遠
走到今天這一步,正應了那句話,機會永遠是留給那些有準備的人的!
幾家歡喜幾家愁!
何家難受得一批時,鍾晳顏拿着電報興奮地朝老太太家裏狂奔。
進門就大喊,哥哥哥哥
鍾援朝笑着說,母雞下蛋嗎?
鍾晳顏不跟大哥拌嘴,揮動着手裏的電報,然後大聲念,哥,通知書已到,二六往!
這個老四,真是多打幾個字都捨不得。
不過想想,好像這個年代的人都挺節約樸實的。
農村裏有燈不開用煤油燈盞。
油湯不倒,要麼拌飯,要麼煮麪。
膠紙不扔,可以鋪在瓦下防漏雨。
尿素的蛇皮口袋洗乾淨了可以裝糧食。
理解了這些行爲,也就能理解鍾勝利考上了大學,爲什麼只有這簡單的幾個字了。
電報每個字都有如千金!
總結一下就是,大哥,我考上大學了,錄取通知書已到,二十六號從老家出發。
老四終於要來了!希望這輩子他順一點吧!鍾援朝在心裏嘆了一聲。
高考完之後的鐘勝利是平靜安穩的。
他每天的固定生活模式非常固定。
起牀收拾一陣子,就開始煮豬潲。
以前條件特別艱苦的時候,豬能喫的東西只有糠和菜葉。
現在人的條件稍稍好一點,豬潲也變了,裏面加一點飼料,再加玉米粉和米糠,配合上紅苕葉子或者是牛皮菜來煮上大鍋。
這個時間段,鍾勝利會讀英語。
短命的偶爾擡頭看鐘勝利一眼,然後趴着補昨天晚上熬夜沒睡的覺!
生物鐘的提示之下,鍾勝利又開始做早飯。
等到早飯上了桌,老書記正好洗了臉坐在桌子上,然後把碗裏那個荷包蛋夾到葉蓁的碗裏。
葉蓁溫柔地笑了,你白天要幹活,要補營養。
鍾富大口大口地吃麪,關心人的語氣生硬但是卻有溫度,我不喜歡喫蛋,吃了肚子不舒服。
鍾富從來都是這樣,他可以自己餓,可以餓兒女,但絕不餓老婆。
在看書的鐘勝利會爲這樣的幸福短暫停歇,然後露出羨慕的目光來。
母親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男人對女人的好就該像父親這樣無微不至,平凡卻溫暖。
鍾勝利會有那麼一個短暫的瞬間憧憬自己的愛情。
這個時候,一道脆生生的聲音從院子外傳來,鍾勝利在家嗎?
父母對視一眼,他們知道那個姑娘心裏有老四。
可是再看看老四的平淡表情,他們同樣也知道,這個大隊是關不住鍾勝利這隻金鳳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