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房子有些年頭了,卻沒有呈現出年久失修的破敗,與京城的四合院形成了特別鮮明的對比。
再過幾年,這裏的一花一草,從外部圍牆的裝飾到洋樓一磚一瓦,都是不允許擅自改動的。
因爲它們會被定性爲城色特色,即便是私人的物業,也沒有權利擅自改動。
它們將是老派海城的門面。
而這一棟老洋房加院子,居然是邱老太太的。
這洋樓有多大呢?
底樓客廳、廚房、飯廳、棋牌室、會客室和傭人房兩間
二樓四間臥室外帶一間比臥室還大的書房,每一間都帶大陽臺,朝着四個方向。
前院有人工堆砌的池子和假山,差不多能停三輛車,後院是個可以享受陽光的庭院。
佔地七百多平!
此刻老太太正坐在鍾援朝對面手裏捧着一張全家福,滿是老年斑的手,輕輕地撫着光滑的鏡面,是在追憶她的似水流年
邱婧一聲音有些低沉沙啞,爸爸是海城老一代的商人,就在舊海城搞金融
我見過部隊開進海城,一夜之後,圍牆外面睡的整整齊齊的都是戰士!
建國前夕,爸爸媽媽要去美國,那個時候我跟我老伴已經相愛,我說什麼也不願意跟爸爸媽媽去美國的。
他們和弟弟去了美國,我留了下來。
邱婧一臉上的笑容讓她就像回到青春的時候,有歡樂有淚水,也有驚恐和不安。
這莊園式的洋樓承載着她前半生的回憶,與後半生的不幸形成的鮮明的對比,不過從她的臉上能看得出來滿足的表情。似乎並沒有因爲她的不幸而感到難過。
邱婧一時而微笑時而抹淚,回憶了很長的時間。
不一會外面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房子裏突然衝進來幾個人,一箇中年婦人,帶着幾名穿制服的同志。
中年婦人有些生氣的質問,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闖到別人家裏來?
柳慧,怎麼還是一驚一乍的性子!邱婧一的老派海城腔調讓中年婦人哆嗦了一下子。
中年婦人剛纔明明還是一臉警惕。在聽到邱婧一能準確喊出她的名字時,她有些不可思議的朝老太太走了過去。
她佝僂着個身子,在老太太的臉上端詳了很長的時間。突然驚訝的叫,小姐,你是小姐,小姐回來啦
最後一句話剛剛喊出口的時候,那淚水奪眶而出,把鍾援朝都給看呆了。什麼樣的感情,纔會如此的真情流露?
也不對,鍾老三就能說哭就哭。
鍾援朝趕緊從褲兜裏把煙掏出來給趕過來的幾名同志上了一支菸,客氣地給他們把煙點着。
就由着她主僕兩人敘了一會兒舊。
叫柳慧的中年婦人抹乾了眼淚,對那幾名同志說道:同志,不好意思。他是我們家的小姐,這房子本來就是她的。我沒弄清楚情況,給你們添麻煩了。
幾名同志也非常的客氣,沒關係,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既然人回來了就到街道去登記一下,以後不要再鬧什麼誤會,看看有什麼手續,該完善的完善一下。
老洋房被很好的保護了下來,這些年一直由柳慧打理着。
送走了幾名同志,柳慧激動不減,小姐,你可算是回來了,你房間的一切都給你保留着,每當有太陽的時候我都會把被褥放到外面去曬一曬,時間到了就會更換。
說着說着柳慧又開始哭了起來。
邱婧一沒好氣的說道:哭哭哭,有什麼麼好哭的,你小時候就是個愛哭鬼,這麼大把歲數了還沒改掉你的毛病。
邱婧一跟他們家這個傭人的關係特別好,她是小丫頭的時候,經常偷偷的看邱婧一穿的那些漂亮衣裳。
家裏所有人都慣着她讓着她,誰也不會把她的話當真。她就是這麼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邱婧一數落柳慧兩句之後,又忍不住跟柳慧一起回憶過去。
最後問,你媽媽呢?
柳慧提到這件事情有點難過,都走了快十年了!
邱婧一在腦海當中閃過一個溫柔的廚娘形象,燒得一手地道的本幫菜,爸爸媽媽和弟弟都愛喫,沒想到都走了快十年了。
好啦好啦,小姐,不要再說那些難過的事情,小姐這次回來就不會再走了吧?柳慧看了看旁邊的鐘援朝,也不知道鍾援朝和邱婧一是什麼關係。7K妏斆
邱婧一說,這一次回來只待兩天,後天就走了。
啊?柳慧輕輕地握着邱婧一的手,顫聲說,小姐,這裏就是你的家呀,你都回來了還去哪?
邱婧一這個時候顯得非常的冷靜,所以今天晚上正好跟你商量一下,柳慧,你是準備跟我一起回湖城,還是就留在這個地方照顧這間房子的新主人?
小姐這是準備把房子給賣掉嗎?如果是賣掉的話,那麼她的使命也算徹底結束了。
邱婧一在這個時候突然看着鍾援朝,這套老洋房,就是我送給小慕的嫁妝,也是她以後遮風避雨的地方,她要是被你欺負了,至少還有一個躲起來療傷的地方。
???
鍾援朝頭皮發麻,老師,我以爲你說給小慕的嫁妝頂多就是從這房子當中挑幾件以前你藏起來的首飾,你這麼大手筆,小慕恐怕不會收的。
邱婧一哼了一聲,她收不收是她的事,我也是黃土埋到脖子的人了,海城這個地方是講規矩的,你明天陪小慕去照婚紗,我明天就去找律師找公證,立遺囑,至於小慕以後想怎麼處置這套洋房,那都是她的自由。
鍾援朝動了動嘴皮子,想找個合適的理由說服老太太,才發現,倔強的老太太是不可能聽他意見的。
邱婧一壓根就沒打算搭理鍾援朝,看着柳慧問,你考慮好了嗎?
柳慧重重地點頭,我跟小姐走。
邱婧一看到柳慧明明答應的這麼幹脆,但眼神當中似乎有什麼不捨,你有什麼難處就說出來,別到時候跟我走了之後才發現問題沒解決。
柳慧猶猶豫豫的說,小姐,我我嫁人了,我不是想留下來,我是想問小姐我能不能把我們家那口子帶着一起去湖城!
邱婧一恍然,是啊,我怎麼把你一把年紀都給忘了。你丈夫是做什麼工作的?
他在一家單位的食堂當廚子,本幫菜燒得老好呢。
邱婧一看着鍾援朝,我對你就兩個要求,這些年我欠柳慧的工錢也得替我結了,然後給她丈夫找一份工作,能不能辦到?
鍾援朝點點頭,寶貝佳本來就準備辦個食堂,這不是現成的廚師就有了嗎?
如此一來,老太太是下定決心要把這樓送給齊慕了,等於是送給鍾援朝。
講真,平白無故地得到這麼一套院子,說不開心那是假的。
只不過,想把一棟洋樓就這麼送人不太現實。
即便是有遺囑又怎麼樣呢?
老太太有個弟弟,她弟弟一定是有後人的,這些年行情不好的時候可能不會惦記,等到市值升到一個億以上之後,再說心裏沒想法,根本不可能。
但凡是鍾援朝和齊慕誰起了一點貪念,人家的後人找回來了,這官司一打,那就是沒完沒了,人淪道德一起上,會被折磨死的。
所以鍾援朝現在替齊慕收下這院子,毫無壓力,等到老師的親人或者親人的後人再找回來的時候,還給他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