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抽屜當中翻出一張全家的合照。
這就是明天一早他唯一要從這個家裏帶走的東西。
那個時候還是母親把自己抱在懷裏。
古煥英好瘦啊!
大姐那個時候看起來還很自信。
二姐是個小胖子,嚯嚯嚯……
三姐從小就是全家最漂亮的……
齊玉的指尖一個一個地摩挲着他們的臉龐。
當然,還有她最捨不得的老爸。
沒心沒肺的齊玉在這一刻如同定格了一般。
原本放照片的地方下面還壓着一個疊得像豆腐塊一樣的東西。
平鋪開了之後纔看到是一張a4紙大小的獎狀。
上面寫着:齊玉同學因本學期學習努力,進步明顯特此獎勵。
這是齊玉長這麼大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拿到獎狀。
齊玉回憶了一下,當時拉着獎狀到母親跟前炫耀的時候。
母親只說了一句,“你也就只配拿進步獎。“
齊玉好像從那天開始就再也沒有專注過學習上面的事情。
也許有一天,她考了一個滿分。
她的母親也只會對她說,“瞎貓碰上死耗子!“
也許齊玉所有科目的成績都不好,唯獨有一門考了一個好成績。
老師也會說,“你其他都不及格,爲什麼,這一門考這麼好,不是作弊又是什麼?“
不管是信任也好。
包容也好。
鼓勵也好。
也許一次善意的發言,就能拯救一個孩子的一生。
齊玉一個平時連作文字數都寫不夠的人,今天晚上在面對,信籤紙的時候,寫下了一直想對母親說的話。
客廳當中穩坐如泰山的父親毫無睡意,電視早就已經停了臺。
他也沒有關。
臥室裏,古煥英看着老四滿月的時候在照相館當中照的照片。
指尖不住的摩挲着。
這一夜,齊家,燈火不眠。
……
齊玉離家的時候穿的是軍裝。
軍裝太大,踩褲腳,袖子像唱戲的一樣,將他一雙手全部都給捲了進去。
這一套軍裝在她身上怎麼看怎麼不合身。
但是當她站在吉普車面前,朝着父母,朝着姐姐們和鍾援朝敬一個軍禮的時候,突然就有了軍人的脊樑骨。
齊玉,轉身上了吉普車。
車上的校官與尉官朝鐘援朝揮手,“老兵,我們就先走了。“
鍾援朝,拍了拍司機的車門,“路上注意安全。“
又朝兩個接兵幹部說道:“替我向我的老領導帶個好。“
這兩人心說,我們倒是想見也見不到呀……m.biqmgètn
大姐和二姐怕老爸難過,想過去陪着老爸。
齊粟和古煥英往家裏走的時候,淡淡地說,“你們還要上班,還要照顧孩子,該忙你們自己的,就去忙你們的。“
齊粟是不想讓孩子看到他難過。
鍾援朝也準備改天再過來陪老丈人喝幾杯。
現在,他應該只想安靜。
老兩口回到家在沙發上坐了片刻。
古煥英知道,老四是四個姑娘中最沒出息的一個。
但是四個姑娘當中,老齊最心疼的還是老四。
古煥英嘆了一口氣,“你說家裏突然沒了那個丫頭的聲音,我還有點不習慣呢!“
一句話扔出去,齊粟也沒有反應。
古煥英抹了一把頭髮,四處找一找,看一看有什麼自己能上手的活。
卻發現無事可做。
當初決定退下來,是爲了照顧和教育老四。
老四直接來了一句,對不起失陪了,我不跟你玩兒了。
以往這個臭丫頭從牀上起來的時候,那個牀跟狗窩一樣,從來不疊被子。
可是今天,牀單裏的平平順順被子疊得整整齊齊。
桌面上除了放了一張信箋紙之外,一樣多餘的東西都沒有。
古煥英走到書桌旁邊。
原來桌子上放着一封信。
專門留給古煥英的信。
親愛的媽:你好!
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在去部隊的途中了。
抽屜裏有我這些年東拼西湊存下來的錢。
我沒有亂花。
就是在想每次被你揍的時候能夠硬氣一點,拿着這些錢,出去有一口飯喫。
可是每次都忍不住想回來,雖然你做的飯很難喫。
我反覆在想,除了讀書之外,我還有什麼事情是擅長的,是可以讓你爲我驕傲的。
也不讓我們走仕途。
不讓我們經商。
你倒是挺喜歡農民的,可是我是城鎮戶口,沒錢沒地,當不了農民啊!
思來想去,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讓你還有一些崇敬,欽佩的人,也就只剩軍人了。
當兒女的,其實最希望看到的,應該就是父母爲自己驕傲。
葉媽媽看姐夫的時候就很驕傲。
葉媽媽看晳顏姐打印哥的時候,也很驕傲。
就連看鐘勝利那個憨批,她同樣也是一臉幸福。
我想有一天,也希望你能拿着我的名字四處去炫耀。我們家齊玉提幹了。
我們家齊玉當英雄了。
我們家齊玉當將軍了!
也許到那一天,我才覺得我這一生,活着是有意義的……
媽,我走了。
我也捨不得你,但是我最捨不得的是我爸。
看到這個地方的時候,古煥英早就已經是淚流滿面……
這個時候,一隻溫暖的大手放在古煥英的肩上。
低音炮一樣的聲音響起,“從來都不是兒女離不開父母!“
“而是父母離不開兒女啊……“
“教育孩子,好像是在教育他們!“
“其實也是在教育他們的過程當中審視自己,讓自己再受教育!“
古煥英這天晚上傷傷心心地大哭了一場。
上次流眼淚的時候,還是自殺被救的那個夜裏。
……
冬天說來就來,讓人一點準備都沒有。
在深城呆習慣的劉珂到了湖城被凍得有點難受。
鍾援朝讓助理給劉珂遞了杯熱茶,讓她捧在手裏。
劉珂苦笑,“湖城下雪倒是不多見!“
鍾援朝看了看外面飄着的雪花,然後說,“是啊,湖城都下雪了。“
“河北那邊的雪不知道下得有多大呢!“
“這一年到頭的,寶貝佳的食品加工廠和農村的合作社建不起來。“
“工人這一年沒掙到什麼錢吶!“
劉珂明白,鍾援朝這是上來就要談正事了。
果然,鍾援朝瞅了劉珂一眼,“能達是資本逐利,我是藉資本之力讓加工製造業加速發展。“
“劉主任,如果這一趟康納沒來!“
“那我們就沒什麼好談的了!“
劉珂微微一笑,“鍾老闆只是邀請了我啊!“
鍾援朝哼了一聲,“我只邀請你,難道就你一個人來嗎?“
“這是不是說明我們之間還缺乏一點默契?“
鍾援朝迴歸商場,慈父的形象消失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咄咄逼人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