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

    藍思追與藍景儀送了喫食過來。宇文素看到他倆興奮的兩眼放光。尤其是藍思追悄悄與她說了一句話後,她開心的直說:“思追哥哥你真好!”

    “我呢?”藍景儀表示不服,亦有些期待。

    “你也好!”宇文素笑眯眯的瞅着他。

    藍景儀脫口而出說:“那你要叫哥哥!”

    宇文素甚是不以爲然:“你又不比我個高,憑什麼叫你哥哥?”

    “你!這怎麼能按個頭高矮來分?”藍景儀被她的奇葩言論徹底弄傻眼了,其餘幾人亦是啼笑皆非。

    “不愧是宇文素!哈哈哈。”魏無羨端起湯碗衝着宇文素一飲而盡,“敬你!”

    宇文素學他豪氣干雲端起湯碗,她的初衷也是想要帥氣的一飲而盡,然而才喝了一口,直喊:“什麼鬼東西這麼難喝?”

    魏無羨趴在地上笑到不行,真是傷人八百自損一千。“魏無羨,你居然陰我!”宇文素大怒。

    “哈哈哈哈哈。”魏無羨在地上打着滾。

    只見宇文素‘嚯’的一聲站了起來,右臂高舉,右手的一根食指直指上方:“天天!”她的聲音甚是鏗鏘有力。

    “她莫不是要引雷吧?”藍景儀縮縮脖子嘀咕。

    而這兩個字對於藍忘機與魏無羨來說的確猶如雷擊。魏無羨迅速從地上一躍而起,一本正經且態度誠懇地衝宇文素作揖:“我錯了!還請仙人放過!”

    宇文素收回手臂,得意甚至是囂張的笑了。看的藍思追二人一頭霧水,難道這倆字有什麼神力不成?而藍忘機瞥了魏無羨一眼,似乎在說自作自受。

    藍曦臣看着這有趣的一幕幕,心情自然也是好的,魏無羨與藍景儀在雲深不知處已屬異類,但跟宇文素一對比,真真是小巫見大巫。想着想着,俊臉便笑開了。

    澤蕪君在笑,心細如髮的藍思追看着藍曦臣很是驚奇,藍景儀亦發現了。他倆已很久不曾見到藍曦臣笑過。觀音廟之後每次見他都是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

    籠罩在藍曦臣身上的陰霾正在漸漸消散,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實。宇文素並不瞭解,她的本色出演誤打誤撞的引起了藍曦臣的關注。你要知道人的精力攏共那麼多。關注了一樣,自然就會忽略另一樣。

    四千條藍氏家規,三遍,這要抄寫很多天才可能完成。何況魏無羨與宇文素二人皮得很,藍忘機縱容魏無羨,自然也不能苛刻宇文素。

    藍曦臣本來對於魏無羨與藍景儀放蕩不羈的個性很是欣賞,自然更容得下宇文素的古靈精怪。

    他甚至發現這幾日每次藍思追二人送飯過來之後,宇文素案上抄好的藍氏家規就會明顯的高出來一沓,他深諳其中奧妙,並不點破亦未阻止。

    午膳後,宇文素歡天喜地的目送藍思追二人離去。魏無羨因爲喜歡晚睡,每日又得早起,白天通常都會補一覺,這才喫完便又倒頭呼呼大睡。沒人拌嘴,甚是無聊。

    宇文素剝了一顆黑糖話梅放在嘴裏,然後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天馬行空想入非非。她看着藍曦臣仿若雕塑般的端方坐姿,又看着另一邊伏案閱讀的藍忘機的坐姿如出一轍。不禁想捉弄他一下。

    她躡手躡腳的於藍忘機身旁跪坐好,然後輕輕在他耳邊說話:“藍湛,要不要喫糖?”

    藍忘機扭頭看她,不覺眉頭微皺。他淺淺的眸色像琉璃一樣好看,美如冠玉的面龐冰雕雪塑,他的身上果真有淡淡的檀香味,與他一般的清冷迷人。

    宇文素仔仔細細端詳了一番,然後嫣然一笑,便往他跟前湊近,藍忘機本能的往後退,宇文素再湊近,藍忘機一皺眉,直望着宇文素,有一瞬間他的眼眸似乎在微微顫動。宇文素看着開心的要命,心說藍湛也太好玩啦!難怪當初魏無羨總屢屢捉弄於他。藍忘機接着垂首不予理會。

    宇文素一蹦一跳的回到位子上,開始認真抄寫起來。似乎捉弄藍忘機給了她新生的動力。藍曦臣看到宇文素的小臉與藍忘機不足半尺的距離,雖只是電石火光的剎那,心裏卻莫名有絲異樣。又看到藍忘機故裝鎮定的表情,像極了與魏無羨初識時的模樣。許久,一抹笑意於脣邊隱現。

    被藍啓仁傳喚去蘭室的時候,並沒有抄完。看着宇文素的字跡潦草,甚至出現了幾種不同字體,心裏也猜出了個大概。

    “這些都是你一人所寫?”藍啓仁雙眼瞪得像銅鈴一樣,倒要看她如何狡辯。

    宇文素畢恭畢敬的說:“回先生,寫的好一點的是思追景儀用左手寫的,因爲弟子的字實在太醜,他倆只能用左手才能模仿個差不多。”在座的學子鬨堂大笑,邊上的藍曦臣亦是忍俊不禁。

    態度還算誠懇,藍啓仁冷哼一聲,“那你抄明白了什麼沒有?”

    “回先生,弟子覺得藍氏家規大致可分爲三層境界。”宇文素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直視着藍啓仁。

    “哦?”藍啓仁捋捋鬍子,等她下文。

    “第一層境界,做個好人!”宇文素朗聲道。坐下學子又是鬨堂大笑。藍啓仁乾咳一聲,蘭室瞬間安靜下來。

    “第二層境界,勿學魏無羨!”此句一出,好不容易忍着不笑的學子再也忍不住了。任魏無羨如何瞪他們也沒用,反而笑的更甚。藍啓仁怒容滿面的猛拍几案,這纔將他們鎮住。

    “第三層境界,知行合一!”宇文素這四個字着實不同凡響。藍啓仁目露精光,藍曦臣等人亦是如此。

    “知不棄行,行不離思,慎思之,篤行之!”宇文素接着字字珠璣說道。

    藍曦臣不由深思其言論。真知就是行。沒有行的知,不是真知。知行是一物。知是行的開始,行是知的達成,知行是一不是二。把知行分開講是因爲便於理解,其實知行不可分。意識即是行。就算是學習知識,瞭解一件事物時,雖然還沒開始實際動作,但是已經有意識活動在其中了,這種活動也是行。他凝視着宇文素,他的眼眸澄澈清明,一抹欣喜狂熱深藏其中。

    終身爲之奮鬥,往往是年輕時開始努力,到了老年才取得成功。從書本上得到的知識終歸是淺薄的,未能理解知識的真諦,要真正理解書中的深刻道理,必須親身去躬行實踐。實踐纔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通俗來說,知行合一就是說到同時做到纔是知道,如果沒做到就是不知道。藍忘機思忖片刻,不由得也直直看着宇文素,很難相信那樣深奧的言論居然出自她之口。

    魏無羨卻是一副感觸頗多的模樣,心說世上有多少人雖然知道很多道理,卻依然過不好這一生,這纔是知行合一的反面教材。再看宇文素的時候他的眼裏全是崇拜與寵溺。

    藍啓仁細細品味,捋捋鬍子,許久,方纔默默點頭。宇文素心想,這可是王陽明的心學,豈是一時半刻就能參悟的透的。

    “嗯,果然抄寫藍氏家規還是大有用處。”藍啓仁對於自己的處罰方式很是得意。這可把宇文素嚇得不輕,心裏直犯嘀咕,這老頭不會還要再讓我抄吧。

    “這一次算你過關。”藍啓仁慢條斯理的說道:“下一次可不是抄寫這麼簡單了!”

    “是。”宇文素畢恭畢敬作揖,擡頭衝藍曦臣做了個鬼臉。藍曦臣望着她嘴角一抹笑意甚是溫柔。

    藍啓仁若無其事的瞥一眼藍曦臣,又看了一眼宇文素,心裏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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