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安把他送到門口,“吶,進去吧!”清安翹起嘴懟了懟門裏面的方向,沒好臉色的瞪了秦嶸一眼,然後便噠噠噠的飛快的跑掉了。
秦嶸在身後看着他那彆扭的背影,臉上不自覺的掛起了一抹輕鬆的笑意。十年前他還是個只知道跟在他屁股後面叫師兄,求着多給他點糖果喫的小孩子,轉眼間就長大了,脾氣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彆扭,時間過得真快,十年啊,這麼快就過去了。
秦嶸收回了看向清安的目光,擡頭看了看懸掛在屋檐下的牌匾‘宛書齋’,這是他曾經住過的地方。
他斂了斂心神,走了進去。
院中的擺設還是和從前一樣,沒什麼變化,甚至自己在十五歲那年在院中種的那棵桂花樹也都還在。
過去的時光,隨着自己的腳步一點一點的逐漸清晰起來。他還記得那時他站在剛剛種好的小樹苗前,眉飛色舞的比劃着說:“師兄,等以後這樹開花了,我就拿它來做桂花糕喫,等到做成了第一個就給你喫。”
褚延寵溺的看着他,伸手颳了刮他的鼻尖,說:“你第一次親手做的桂花糕捨得給我?”
秦嶸開心的笑着,說道:“這有什麼不捨得的,你可是我師兄啊!”
可惜……
十年已過,如今再回來一見,早已物是人非了。
。
在院中,褚延已等候多時。
他穿着一襲雪白的衣裳遠遠望去彷彿雪山上那孤傲聳立着的松柏,負手立於庭院中央手腕上帶着一串大顆的佛珠,神色淡漠,眺望着遠方。
秦嶸放輕腳步行自庭院,眼神癡迷凝望着他的背影,旋即才扯過嘴角,低垂着眼眸躬身道:“宗主。”
褚延背過的身子一頓,他轉過身,眼神深沉的看着眼前這個人,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人。
秦嶸生來便男生女相,長相甚至比尋常的女孩子還要精緻許多。小時候也曾開玩笑的說道,他若是生的是個女孩,那一定會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
現如今比起從前,他的樣貌少了幾分柔和多了幾分英氣,也比從前長高了不少。身姿挺拔風度翩翩,怪不得從京城傳來的消息說晉王彬彬有禮,溫文清雋是世家千金的夢中情郎。
從前一直思念的人,如今就站在自己面前,卻彼此都顯得生分了許多,他頓了片刻,問道:“不喚我師兄了?”
秦嶸心中一顫,他有些慌亂的擡起了眼想從褚延深沉似海的雙目中看出些什麼,可惜……什麼都沒有。他看向他的眼神,如同看向一杯茶,一片樹葉,一支筆,沒有任何區別。沒有生氣,沒有厭惡,也沒有久別重逢的喜樂,或許對他而言他秦嶸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或者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東西罷了。
秦嶸緊抿着脣,手指無意識的捏成了拳。半響,才語氣顫慄着懷疑的說:“你……還願意讓我喚你師兄?”
“爲什麼不願意?”褚延皺眉,反問道。
秦嶸低頭輕笑了聲,好似心中終於丟下了塊大石頭身體陡然輕鬆了許多,他的嘴角不自覺的揚起笑容,眉眼間也輕鬆了不少。他喚出了這些年都只敢在夢中才敢說出口的兩個字“師兄。”
褚延應了聲,兩人相視一笑,剛纔陌生又尷尬的氣氛似乎隨着那聲‘師兄’一道遠去,再也不見了蹤影,兩人的氣氛重新活絡了起來。
“好!”
坐在石凳上,秦嶸輕抿了口茶,兩人沉默了幾秒,秦嶸忽的說道:“師兄。”
“嗯”
秦嶸低垂着眼簾,手指無意識的轉動着左手大拇指上翡綠色的扳指,躊躇道:“我剛纔在無量殿中聽文賦長老說你身體不適,可是……可是那毒又犯了?”
褚延不由失笑道:“那不過是隨口敷衍的話,你好歹也是大周朝的晉王,這也分辨不出?”
秦嶸輕抿了下脣,悶悶地道:“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會當真的。”
褚延斂了笑容,正色道:“不用擔心,自從三年前那顧影來了劍霄宗之後,我的身子比以往好很多了。”
秦嶸聞言,嘴角抑制不住的向上一揚,旋即從桌上捻起一塊核桃酥,遮掩着的輕咬一口,他星眸微轉道:“看來傳言非虛,顧影的醫術確實冠絕天下。”
褚延刷下手腕上的佛珠,在手中一粒一粒的板着,“確實還不錯!”
兩人閒聊了幾句,陡然秦嶸話鋒一轉,問道:“師兄可知道我此次前來劍霄宗所爲何事嗎?”
“開始確實不知道。不過後來根據斷斷續續從京城傳來的消息也大致猜到了些許。”褚延邊說邊動作優雅的端起茶壺,爲兩人再續上茶水,再將他桌上的桂花糕靜靜的放在了秦嶸的面前“我們劍霄宗不過一草莽江湖門派,皇帝卻派出了兩位皇子還有一千禁衛軍隨行一同共赴我天池山。想來除了那一人,一物,恐怕也沒有其他東西能入得了皇帝的眼吧!”
秦嶸眼神虛晃裝作看不見那面前的桂花糕,沉聲道:“師兄猜得不錯。父皇派我等前來確實是爲了顧影和雪蓮而來。”
“貴妃在家宴中無故中毒,太醫們都束手無策,只能盡畢生所學暫時保住了貴妃的性命。父皇焦頭爛額了幾日,後來——”秦嶸正說着話,眼裏卻不自覺的透露出一絲陰狠,又飛快的消失得無影無蹤“——也不知是誰與他說的,劍霄宗藏有解百毒的雪蓮還有活死人生白骨,醫術冠絕天下的名醫顧影。便動了心思,讓我前來討要。”
褚延靜靜的聽着秦嶸說話,忽的正舉着茶杯的手稍稍一怔,他眉心一跳,微皺起眉頭再去仔細的觀察着秦嶸的眉眼,卻又什麼都沒有了,好像剛纔那一抹陰狠的眼光不過是自己的一時眼花的罷了。
他忽的一問“家宴?你也在場?”
褚延的問題讓秦嶸陡然間有些措手不及,他嘴脣動了動想說些什麼,最後卻只是淺淺的搖了下頭,重新低下眼眸,說:“那是貴妃的家宴,我又怎會在場呢!”
兩箱沉默了片刻。
秦嶸稍有些不自在的撇過頭,繼續說道“父皇本只想讓我一人前來,只是我七弟他擔憂母親的安危,非要自己親自來,父皇拗不過他,就讓他也隨着一起來了。”
褚延問:“你七弟在場嗎?”
“當然。那天是貴妃的生辰,他們一家人一起團圓在一處,正是其樂融融的時候,貴妃卻突然口吐黑血暈倒在地。後來父皇派人審遍了貴妃身邊全部的奴婢也沒查出到底是誰下的毒,又是怎麼中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