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大臣人心惶惶。
皇帝一個人躲在寢宮中回憶着和張貴妃的過往,只覺得人生無常。
在一旁看了全程的王全也一直爲皇帝擔憂得焦急上火。
這一日,皇帝忽然頭疼病犯了,王全說要傳太醫,皇帝卻說罷顧影喊來。
王全去了許久,等到再次回到寢宮時,臉色蒼白,眼神恍惚的跪倒在皇帝身側。
皇帝問:“顧影呢?”
王全哆哆嗦嗦的說:“顧、顧影他、他不見了。”
皇帝心裏咯噔一下,良久,他問:“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王全語氣中帶着顫音,“就、就是不見了,陛下賞賜給他的府邸裏,人去樓空,什麼都沒有剩下,還有他的徒弟,在兩個月前就帶着許家醫館的許醫師一同回鄉祭祖,直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皇帝神情恍惚的說:“兩個月前,是張家下獄,貴妃身死的那段時候吧。”
“……是。”
宮殿中瀰漫着一股詭異的寂靜來,王全伏跪在地上,見皇帝許久都沒有說話,正想擡起頭看一看時,忽的,皇帝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來,身體向前倒去,王全急忙接住皇帝的身體,聲音尖叫道:“傳太醫,來人啊傳太醫!”
皇帝倒在王全身上,語氣悲壯,“朕又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哈哈哈!”
王全急道:“不是的。陛下,陛下您是做了滴血驗親的,陳王殿下確實不是陛下的血脈啊!陛下您別這麼想。”
皇帝搖頭,痛心疾首“貴妃與朕情投意合,她這麼可能會背叛朕,是朕,當時聽信了小人讒言,害了她啊!”
皇帝兩手死死的抓着王全的衣領,雙眼充血,“王全,快去,把秦嶸那個不孝子叫來,朕要與他當面對峙,朕要問他,爲什麼要如此算計朕!”
王全勸道:“陛下您冷靜點,您現在身體不適,等您的身體好上一些了,再讓晉王殿下進宮來吧。”
“咳咳,不,你讓他來,我倒要看看,他是否要弒父不成?”
“陛下!”王全哀嚎道:“陛下您如今就只有晉王殿下一個兒子了,就算讓他來了,又能如何呢!”
皇帝雙眼瞪大,胸膛劇烈的喘着粗氣,他被王全這話猛地點醒,是了,是了,他一共六個親生的兒子,如今只剩下秦嶸一個,即便猜到了是秦嶸暗中算計,但他還能如何呢?
皇帝徹底不能動彈了,認命的倒在牀上,罷罷罷,從前造的孽,如今到老了,也該還回去了。
幾日過後,皇帝的病情稍好了一些,尋了些由頭就把凌博簡革職了,讓原來禁衛軍副統領董梁接替凌博簡成爲新一任禁衛軍統領。
至於戶部侍郎楊子安也因爲犯了一點小錯被罰了半年俸祿,大內總管高聞革職查辦,收監天牢。並且還全國通緝要犯顧影,滿城都貼上了顧影的畫像
京城中人,被皇帝這反常的一系列舉動議論紛紛,前一個月還在對張家喊打喊殺,連祖墳都給刨出來了,如今又刻意針對當初告發張家的人,還把爲張氏解毒的神醫也給通緝了。
皇帝的心思難猜啊!
衆官員如是想到。
。
清晨,屋外一聲鴿子的叫聲,將顧影從睡夢中驚醒,他從牀榻上起來,走到窗外打開了窗。
顧影一伸手,那鴿子就乖巧的飛到顧影的手腕上。
顧影從的鴿子的腿邊拿出信件。
褚延悄無聲息的走到顧影身後,問:“怎麼了?”
顧影合上了信,擡眼,不捨的看着褚延,“師兄,我得要回京城了。”
褚延沉默了一瞬,“何時走?”
“越快越好。”
褚延上前將顧影抱在懷裏,親吻他的發旋,“好,你先回去吧!”
顧影貼在褚延還是毫無溫度的胸膛上,他說:“師兄等我把京城的事處理完後,我會盡快回來的。”
“好。”
顧影緩緩擡手,環住了褚延的腰身,沉默良久,他說:“師兄。”
“嗯?”
“你原諒我了嗎?”他問的小心翼翼。
有些問題,不是逃避就能解決的,他馬上就要走,他必須得要問清楚,他才能安心的離開。不然的話,他會總是疑心,褚延會對那件事一直介懷着。
褚延將埋在他懷中的顧影拉起,看着他那雙眼睛,認真的說:“阿嶸等我的毒徹底解了,我們以後就把這事都忘了,日後誰也不提,好嗎?”
他們重新抱在了一起,顧影說:“師兄你以後不準拋下我,更不準趕我走。你若是負了我,我就,我就……”顧影細細想了下,他好像也不能對褚延怎麼樣,他捨不得。
褚延失笑,“我若是負了你,你就把我殺了吧。”
顧影手下揪了一把褚延腰間的軟肉。
褚延悶哼一聲。
顧影說:“那怎麼能行,你的命可是我好不容易纔救回來的,哪能說殺就殺!”
“好,是我說錯話了。那就罰你一輩子陪着我,不準離開半步。”
顧影仰頭輕吻褚延的下顎,笑着說:“這還差不多。”
兩人相互抱着,互相珍惜的感受着這最後的一點相處時光。
。
顧影本就沒帶什麼行囊,如今要離開了,也只帶走了一匹馬。
他在劍霄宗山門處,遙遙望着遠處無量殿的位置,他知道褚延就在那看着自己。
宗門內,鮮少有人知道他和褚延的關係,褚延也不便在山門處光明正大的來送他。
顧影嘴角掛着笑容,對着褚延的方向,無聲的說了一句,“再見。”隨後,策馬離開。
褚延還是一席白衣,立在無量殿中,遠遠的看着他的身影離去。
他在這看着他離開了兩次,一次是他從母親那知道了當初秦嶸因爲那種可笑的原因,而誤向他下了毒,他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只得如同他十年前那般,將秦嶸趕走,不再見他。
而這一次,他們的分離是爲了下一次更好的相遇。
顧影下山後,沒有直接往京城趕去,而是先去了一趟永安鎮。
他騎着馬,在一戶普通的房門外停了下來。
他擡手敲了敲門,很快就有人來開了門。
那開門的下人,一見是顧影就立馬將他迎了進去。
白沛珊和許爺爺一起在院中曬着一籮筐的草藥,聽到聲響,白沛珊轉身一看,驚喜道:“師傅!”
許爺爺見到顧影也笑道:“小影你來了。”
顧影微微彎了彎腰,“許老先生,許久不見了,身體可還好?”
許爺爺笑呵呵的,摸着自己長長的鬍鬚,“好,好着呢!你先進來吧,我去給你泡壺茶。”
顧影:“不必了,我今日來只是給白丫頭說幾句話就得走了。”
許爺爺皺眉,“這麼着急,老夫有些疑惑的病理,還想與你討論一二呢。”
“實在不巧,在下今日有要事在身,下次若有緣,再爲老先生解惑。”
許爺爺遺憾搖頭,“那好吧,你們先聊,老夫就先進屋去了。”
顧影:“麻煩老先生了。”
白沛珊跑到顧影身前,期待道:“師傅你是來接我和許爺爺回京城的嗎?”
顧影搖頭,看見白沛珊低落的神情,擡手撫着她的秀髮,“還得再讓你們在這委屈幾天。抱歉,是師傅連累了你。”
白沛珊連忙搖頭,“沒有,師傅你是爲我們好,我都知道的。我只是覺得在這出不了門,有些無聊罷了。”
顧影喚道:“白丫頭。”
白沛珊懵懂的看着顧影,顧影聲音低沉道:“這次可能是你我最後一次見面了。”
白沛珊擔憂道:“師傅你不會是要死了吧?”
顧影氣得,曲起雙指狠狠的敲了她額頭一個包,“你怎麼說話的!就這麼想要師傅死?”
白沛珊委屈的說:“什麼啊,明明是師傅你說的這話,明顯就是要死了的人才會說的啊!”
顧影做勢還要打她,白沛珊急忙捂住自己的頭,躲了過去。
顧影一甩衣袖,“丫頭,日後我不會再出現在世人面前。”
白沛珊困惑道:“什麼意思?”
顧影笑道:“意思是,這世間再無顧影。”
顧影一擡手,一隻鴿子就飛到他的手邊,“拿着。”
白沛珊雖然滿是疑惑但還是聽話的把鴿子接過,“這鴿子可以找到我位置,你日活若是有難,或者你醫術上有什麼不懂的,就讓它帶着信,來找我。”
白沛珊點頭,“我知道了,師傅。”
顧影說完該說的話,正想轉身就走,忽的想起一事,側過身,問:“你喜歡秦越嗎?”
白沛珊聞言,臉頰‘刷’的紅豔了起來,“師傅!你說胡說些什麼呢!我和他財報上那種關係。”
顧影笑了笑,“好,師傅知道了。”
顧影翻身上馬,離開了這。穿過一片無人小巷,等出來時,原先騎着駿馬的白臉俊生不見了,只有一個面若普通的中年人獨自在大街上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