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歲云何日歸 >第51章 第51章
    秦嶸擡起滿是血液的左手,朝着鍾閩的方向輕輕一揚。

    一根如手腕粗的藤蔓,從鍾閩背後,破土而出。

    那黑衣劍客驚愕的看着死不瞑目的鐘閩,眼中含怒,持劍毫不猶豫的攻向秦嶸。

    秦嶸也不再隱藏,左手揮舞出一串帶刺的藤蔓,兩人纏鬥在一起。

    在黑衣劍客想要拔地而起時,腳邊忽地冒出幾根藤死死纏住他的雙腿。

    他只輕輕一皺眉,反應快速的砍斷了,可等他再一次往前走一大步時,本該死了的藤蔓,居然又活了過來,將他纏得死死的。

    秦嶸不欲與他們糾纏,得到機會就想走。

    可是前方徐自珍緩過來後,又提着劍擋在他身前,阻止了秦嶸的腳步。

    後面凌博簡撿起地上秦嶸的劍,刷刷把裹在黑衣劍客身上的藤蔓全部砍斷。

    隨後他們二人與徐自珍一起圍攻秦嶸。

    不過才一炷香的功夫,最後秦嶸被徐自珍踢至大圓柱上。

    秦嶸一手捂着腹部,狼狽的掉落在。

    他伏在地上虛弱而又劇烈的咳嗽着,嘴邊再也止不住的吐出大口大口的鮮血。

    先前的從容得體全都不見,只剩下狼狽。

    他深深的喘着氣,手心偷偷印在地面上,他眼神惡狠狠的看着這三人小心翼翼的走近。

    秦嶸狼狽的爬起來,半靠在背後的牆上,他的眼珠轉向凌博簡,輕笑着說:“凌大人是知道了?”

    凌博簡臉色難看,“他說是你殺了我爹,但我最後還想最後問你一句,是你嗎?”

    秦嶸輕巧的說道:“是!”

    凌博簡眼圈微紅,其實他早就知道是他,可這些年他們在京城裏,雖沒有走動頻繁,但在他的心裏,他一直當秦嶸是他的朋友,是他認可的未來的皇上。

    凌博簡聲音喑啞,“爲什麼?”

    “鍾閩沒告訴你嗎?”

    “……沒有。”

    鍾閩對這件事一直很隱晦不願說,只對凌博簡說,到了今天他自會知道,可是如今他死了,現在唯一還知道實情的怕只有秦嶸一人了,可他卻是不會說的。

    算了,如今他只需要爲父親報仇即可。

    凌博簡提着劍,眼閉了閉,再睜開時,沒了猶豫,只有果決,直直的刺向秦嶸的胸口。

    秦嶸雙眼微眯,手腕上纏着的一小株藤蔓也蓄勢待發,隨時準備反擊。

    陡然,一串佛珠,以勢不可擋的氣勢,狠狠撞向凌博簡的手腕。

    凌博簡悶哼一聲,劍柄脫手。見狀,秦嶸方纔攢起的力氣,立刻扶牆站了起來,擡手接住‘耀月’。

    不過瞬間,他的身前就立了一個寬闊的脊背。

    褚延臉色鐵青,他不過纔剛回房歇息了兩個時辰罷了。他再來時,就看見傷痕累累的秦嶸倒在牆邊,性命垂危。

    徐自珍上前一步,“賢侄,劍霄宗第一條門規是什麼?”

    褚延沉吟片刻,寒聲道:“不得參與皇室鬥爭。”

    徐自珍語氣雖溫和,但卻不容辯駁,“既如此,賢侄身爲劍霄宗宗主爲何還要明知故犯?”

    “今日有我在,誰都別想殺他。”

    徐自珍薄怒,指責道:“你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嗎?你就敢捨命護他!”他與褚延雖沒見過幾面,但他的父親褚鎮卻是他交心的忘年友,他看着褚鎮的面子上,一直將褚延當做自己的子侄對待。

    他知道褚延與秦嶸之間的關係,他擔心褚延知道後,就會像現在一樣,毫無顧忌的護着秦嶸。所以他選在褚延午睡時發動對秦嶸的圍剿,還特意將褚延住的院子旁邊都禁止無關人的走動,生怕他知道了。

    “我比你清楚。”

    “好,好,好!你今日救他性命,來日他成了爲禍天下的暴君後,到時候你自是可以繼續高枕無憂當你不食人間煙火的劍霄宗宗主。可那些百姓們呢?他們就活該去死嗎?”

    褚延冷冷的說:“他不會的。若他真是你說的這種人,我自會殺了他。”

    秦嶸早就沒了力氣,手中的劍無力的耷拉在地上,只是手指還死死不放劍柄。他聽了褚延的話,淺淺一笑,他的頭抵在褚延的肩膀處,呼吸微弱。

    褚延抽出藏在腰間的軟劍,抵在徐自珍的脖頸上。

    幾人靜靜對峙,良久,徐自珍無奈道:“你想清楚了?”

    褚延沒有說話,只是他的沉默也是一種回答。

    徐自珍朝後,擡了擡手,半月山莊的侍衛,全都放下了武器。

    褚延一攬過秦嶸的腰,秦嶸就再也撐不住了,腿腳痠軟差點站不住。

    褚延抱着秦嶸,運着輕功,不過瞬間,便消失在衆人面前。

    。

    不知過了多久,秦嶸在一陣搖晃中醒來。

    他的手指微動,褚延便發現了,他小心翼翼的扶起秦嶸,餵了他點水喝。

    秦嶸眼神示意還想喝,褚延說:“喝一點潤潤嗓子就行,不能喝太多。”

    秦嶸張了張嘴,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

    自己這次確實傷得太重了,這一時半會連話都說不了。不禁苦笑,鍾閩夠狠,在自己最是風光、意得志滿時重重的給了他一擊。

    他本以爲這世上還知道自己祕密的人,要不已經死了,要不絕不會背叛他。

    可是他還是失算了……

    世事無常,他這些日子確實得意忘形了。

    他緩了一會,才終於能說話,他聲音喑啞,“我們這是去哪?”

    “回劍霄宗。”

    秦嶸擡眼驚訝的看了褚延平靜的臉。他虛弱的擡起兩指,揪住褚延的衣角輕輕扯了下,褚延低下身,“怎麼了?”

    秦嶸聲音微弱,“我不去劍霄宗。我要去安州,龍馬寺。”

    褚延蹙眉,沉聲道:“你都傷成這樣了,去哪做什麼?”

    秦嶸沒有說話,他那雙流轉星辰的眼睛一眨不閃的帶着委屈的看着褚延。

    最後,褚延無奈嘆氣,直起身,對馬車外駕車的清以說:“轉道,去安州。”

    清以沉悶的‘嗯’了一聲。

    褚延摩挲着秦嶸的臉頰,“這樣總行了吧!”

    秦嶸滿足的笑了笑,然後又沉沉睡了過去。

    等他再醒來時,他已經睡在了客棧的牀上。他傷勢恢復得極好,昨日連話都說不出,今天就能自己勉強下牀走動。

    他走了幾步,腿就軟了,他蹙眉,緩緩走到桌案旁坐下,正準備給自己倒了杯水喝。

    這時房門正巧開了,褚延端着一碗小米粥,看到秦嶸還楞了一下。隨後裏面將門關上,他走近把手中端着的小米粥放在秦嶸面前,“好些了嗎?”

    秦嶸笑了下,不小心扯到臉頰上的傷痕,‘嘶’了一聲,他捂着還疼着的臉頰,嘴角笑意未退,“好多了。”

    秦嶸吃了幾口,忽的問:“清以呢?”

    “我讓他先回去了。”褚延淡淡說。

    “哦。”秦嶸眼珠微轉,偷偷瞄了他一眼,見褚延神色如常,不像是生氣的樣子。

    有些事,當時沒想起來,事後總歸是察覺不對勁的。

    徐自珍即便有意隱瞞褚延,但清以身爲褚延貼身侍衛,不該是對前方廣場的事一無所知纔對。

    可他即使知道了,可他還是選擇在褚延面前隱瞞。

    像褚延這樣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人,清以此後即便還能待在劍霄宗,也不能再待在褚延身邊了。

    褚延說:“我們已經在安州了,你先在這休養幾日,再去龍馬寺。”

    秦嶸點頭,“好。”

    幾日後,秦嶸的身體恢復一大半,行動如常。傷口已經結痂,外人看着比較慘烈,但沒受多少內傷,好得快。

    秦嶸帶着褚延一路從山下爬上了山。

    在一座莊嚴宏大的寺廟門前停駐。

    “咚……咚……咚……”

    寺中傳來一陣悠揚,綿長的鐘鼓聲。

    秦嶸站在石階處,眼神似是懷念的看着眼前的這座寺廟。

    龍馬寺是整個安州最大的一座寺廟,每日來上香的人數不勝數。

    秦嶸因着臉上還有傷,特意帶了斗笠。

    一個小沙彌,見着石階上這兩人動也不動的站了半天,他走了過去,“阿彌陀佛,兩位施主若是想要上香請往裏邊走。”

    秦嶸眼神轉向這個小沙彌,語氣溫和,問:“這位小師傅,請問了塵大師可在?”

    小沙彌眼神戒備了下,“你認識了塵師叔?”

    “自然,還請小師傅幫我們通傳一下。”

    小沙彌皺眉,小聲嘀咕道:“怎麼最近這麼多人找了塵師叔?”

    秦嶸神色一凜,語氣也沉了下來,一手只抓小沙彌的手腕,“你說還有人來找他?是誰,你可有印象?”

    小沙彌被秦嶸的樣子嚇到了,結結巴巴的說:“你、你放開我!”

    褚延見秦嶸臉色不對,上前一步,擡手握住秦嶸的肩,微微使勁,秦嶸神色迴歸,知道是自己心急了,鬆開了小沙彌手腕。

    小沙彌臉色委屈的捂着自己的手腕,看見褚延手腕上的佛珠後,眼睛倏的一亮,驚道:“這是了塵師叔的佛珠,怎麼會在你手裏?”

    褚延一怔,眼珠一轉,看向自己手腕上掛着的佛珠。

    這佛珠是他才認識顧影沒多久,他送的。說是可以靜心,對他的身體有好處。他收下手,這麼些年一直貼身戴在手腕上,不曾取下來過。

    秦嶸側過臉,也看了一眼手腕上的佛珠,轉過眼珠時,視線同褚延對視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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