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多了也不問了，只說，“我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寧安才發現自己在哆嗦。
她險些連手機都拿不住。
把電話放在牀上，寧安去了浴室。
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雙目通紅，臉色有些蒼白，披頭散髮的，跟個鬼一樣。
這樣子下去，肯定會把董芬嚇到的。
她壓着全身的顫抖，先洗漱，然後出去把頭髮梳了。
這個時候，她是真的沒心情化妝了，於是隨便擦了擦臉，寧安就去找了一身衣服換上，然後下樓。
樓下還沒人，時間太早了，別的人還沒起來。
寧安走到院子裏，有些茫然的站在那裏。
寧未關怎麼就突然出事了呢，她雖然恨他，可是也希望他好好活着。
寧安捶了捶額頭，腦子裏還是有各種聲音在叫。
在院子裏站了一會，鬱封城就從外邊開了大門，慢慢的開車進來。
寧安沒動，只站在那邊看着。
鬱封城甚至還穿着睡衣，下車後直接奔着寧安跑過來，“怎麼了，一大早上發生什麼了。”
寧安皺眉，聲音還算是鎮定，“我爸出事了，今天我要帶着我媽去醫院，你和我一起去吧。”
鬱封城已經把安排在那邊的人收了回來，並不知道寧未關的事情。
他皺了一下眉頭，“出事？出什麼事了，在醫院裏面還能出什麼事情？”
寧安嗤了一聲，聲音很小，“也不知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這話說話，她馬上一字一頓的說，“我爸，昨天晚上過世了。”
鬱封城一愣，眼睛瞪得很大，看起來不像是裝的，“過世了？”
寧安閉了閉眼，“我會帶我媽過去看，然後這個事情，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一下。”
鬱封城也知道寧安說的是什麼意思。
在董芬的心裏，他還是寧家的女婿，寧未關出事了，他自然是要出面的。
鬱封城沒猶豫，點頭，“好。”
兩個人商量了一下，然後進了屋子裏。
鬱封城上樓去換衣服，寧安就在樓下坐着。
傭人是先起來的，看見寧安已經在樓下了，有些意外，“太太，這麼早就起來了啊。”
寧安只盯着面前的虛無，一聲不吭，像是沒聽見一樣。
傭人等了等，稍微尷尬一下，轉身先去了廚房。
又等了一會，看護也下來了，但是董芬沒下樓。
寧安看着看護，“我媽沒醒？”
看護點頭，“我過去敲門了，老夫人說胸口不太舒服，想多休息一下。”
寧安現在聽見胸口不舒服幾個字，就有些害怕。
她蹭的一下站起來，“我上去看看。”
說話這話，她急忙朝着樓上跑。
走到二樓的樓梯口，正好鬱封城從房間裏出來。
寧安沒管他，直接去董芬那邊，敲了敲門，“媽，你不舒服麼？”
董芬過了一會才嗯了一聲，“我想再睡一會。”
寧安旋轉一下門把手，並不能打開，從裏面反鎖了。
她又說，“媽，你哪裏不舒服，你告訴我，不行我們去醫院看看。”
董芬的聲音悶悶的，“沒有，我就是沒休息好，沒大事。”
林絮站在門口，緩了好一會，覺得可能自己的反應有些誇張了，這樣更容易嚇到董芬。
於是她聲音也放輕了，“行，那你休息好了，下樓喫飯。”
裏面的董芬再沒說話。
林絮轉身慢慢的下樓去，鬱封城就在她身後跟着。
到了客廳，林絮木然的坐在沙發上。
林絮沒有胃口，早飯就沒喫。
等着快十點鐘了，董芬才從樓上下來。
她穿着一身紅，看着比較喜慶。
臉上明顯也化妝了。
董芬平時只是打個粉底，別的不會做，可是今天，她擦了口紅，眉毛也明顯弄了。
配着這一身的紅色，看着倒是挺有氣色的。
只是，這些在今天可能不太適合。
林絮站起來，看着董芬下來，“媽，你舒服一些了沒有。”
董芬點頭，“好多了，剛纔可能就是從牀上起來的有點猛了，這胸口才有一些不舒服。”
寧安舔了舔嘴脣，有些話在腦海裏組織了七八種的句式，可是到了嘴邊，就是一句也說不出來。
董芬似乎也沒發現她的欲言又止，她朝着餐廳那邊看了看，“你們吃了麼？”
寧安還沒說話，一旁的鬱封城就開口，“還沒，在等您。”
董芬笑了，“等我幹什麼。”
她過去拉着寧安，“走吧，一起喫飯，不管什麼時候，飯都是要喫的。”
三個人去了餐廳，董芬今天有些反常，喫的比平時都多，而且還很愛笑。
在飯桌上，還說了好幾個笑話。
可是寧安一點都笑不出來。
她覺得嚼在嘴裏的飯，根本咽不下去，嗓子處像是堵着什麼東西。
鬱封城看了看寧安，然後嘆了口氣，“媽，有件事情，安安開不了口，還是我來說吧。”
董芬喫飯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很重要麼？”
“重要。”鬱封城回答。
寧安把筷子放下了，側頭過去誰也不看。
她深呼吸深呼吸，可是身體依舊開始僵硬。
她聽見鬱封城說，“媽，爸今天出差回來，結果在路上，出了車禍。”
董芬喫飯的動作徹底的停了下來，她先盯着鬱封城看，那眼神像是疑惑，又像是意外，接着低頭看着粥碗，嗯了一下，“然後呢，沒什麼大事吧。”
寧安突然就咳了起來。
她捂着嗓子，覺得憋得有點疼。
鬱封城擡手拍了拍她的背，話依舊對着董芬說，“當時情況有些複雜，傷的挺重了，然後我們剛接到醫院那邊的消息，人，已經走了。”
他最後五個字說的很輕，生怕聲音大一些，就嚇到董芬。
董芬保持低頭看着粥碗的動作五六分鐘。
最後她嗯一下，聲音很輕，“人已經走了。”
鬱封城點頭，“醫生說，他沒受什麼苦，走的很安詳。”
“安詳？”董芬重複了一下，突然就笑了一下，然後反覆的念着那兩個字，“安詳，安詳……”
她聲音越來越弱，一直到最後，說話的聲音沒了，出現了抽泣聲。
寧安閉上眼睛，覺得胸口被一撞一撞的疼。
董芬的眼淚砸在餐桌上，“他居然……居然……”
董芬有些說不出來了。
寧安的頭更疼了，像是要炸開一樣。
眼睛也更澀。
最後見寧未關的那些畫面，一直在腦子裏橫衝直撞，叫囂不停。
鬱封城拿了紙巾給董芬，沒什麼別的話能說，就只是說了一句節哀順變。
這種東西，其實誰也勸不了的。
沒有身臨其境的人，永遠不知道別人的痛苦。
董芬哭了好長時間才停下來，她擦了眼淚，臉上的妝倒是沒太花。
她說，“帶我去看看他吧，我好久都沒看見他了。”
鬱封城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