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一愣,一下子沒反應過來董芬是什麼意思。

    董芬接着說,“他就這麼拋下我們了,你恨他麼?”

    寧安慢慢的站直了身體,表情有些複雜。

    還恨寧未關麼?

    不恨了,已經不恨了。

    從前即便是有多麼強烈的恨意,現在都隨着他的離世而消失了。

    反而她現在還有隱隱的後悔,爲什麼沒有在他還活着的時候,對他好一點,就好那麼一點。

    讓他走的稍微安詳一些。

    寧安舒了一口氣出來,“不恨,他也沒辦法。”

    董芬苦笑了一下,喃喃着寧安的這句話,“呵,他也沒辦法。”

    她站起身,“好了,走吧,喫飯去,我們總還是要活着的。”

    她今天才和寧安說過,不管發生什麼,飯都是要喫的。

    看護和傭人都在院子裏,都知道寧未關的事情,兩個人表情有些唏噓。

    傭人先開口,“年紀也不算大,走的這麼突然。”

    看護唉了一聲,“可惜了,我看老夫人受到的打擊挺大,你別看她不聲不響的,其實這種比那些嚎啕大哭的可悲傷太多了。”

    傭人跟着點頭,“也不知道這個影響什麼時候能過去。”

    看護搖了搖頭,“難啊,三年五載的,估計走不出來。”

    有的人的離去,當時未掀起多大的風浪,可影響是在往後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尤其是這種人到中年的,一路走了幾十年,那些情分,哪裏是隨後的幾年可以平淡下來的。

    傭人想了好一會,“先生這幾天應該會過來吧,發生了這種事情,太太一個人肯定不行,他還是應該陪在太太身邊。”

    看護表情複雜,她雖然不知道鬱封城的打算,但是從鬱封城讓她隨時留意寧安和董芬狀態的吩咐能感覺到,他這幾天,應該是不會過來了。

    傭人擡頭看了看天色,這夏天快要過去了,院子裏這些花,要換地方了,要不然挨不過接下來的寒冬。

    寧安和董芬吃了飯沒馬上回房間,她扶着董芬去了院子裏。

    傭人趕緊煮了茶水過來。

    看護也拿了毯子。

    董芬躺在躺椅上,眯着眼睛看着太陽,聲音輕輕淺淺的,“安安啊,你也別難過,這都是命。”

    寧安幫忙給她把毯子蓋上,“我知道,我想的開。”

    董芬閉上眼睛,“我有點累,想要睡一會。”

    寧安拉了椅子坐在旁邊,“睡吧,我在這裏。”

    今天陽光比較暖和,寧安靠在這邊,也有些昏昏欲睡。

    腦子開始糊塗的時候,她感覺子好像是看見了寧未關。

    場景有些黑暗,四周陰涼。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把我媽一直矇在鼓裏,一直玩弄於手掌上,舒服麼?”

    寧未關面色蒼老,“安安,對不起。”

    “你的對不起不用和我說。”她的聲音冰冷,“你對不起的人是我媽。”

    寧未關說不出話來,寧安又說,“我媽怎麼就瞎了眼,看上了你這樣的男人。”

    寧未關聲音苦楚,“安安,爸對不起你和你媽……”

    寧安忽悠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她眨了眨眼,覺得眼角潮溼。

    她想起來了,那是最開始,寧未關入獄,她第一次去探望時候說的話。

    她那時候生活一團糟,董芬病的很嚴重。

    所以她一身戾氣,對寧未關的恨意達到了一個峯值。

    她說了很多的難聽話,每句話都開了刃,刀刀入肉。

    其實這些事情,她根本就不記得了。

    不知道怎麼,一個夢境,全都想了起來。

    那時候的寧未關人生最低谷,又聽見自己女兒說出這樣的話,應該很痛苦的吧。

    寧安擦了擦眼角,轉身去看董芬。

    董芬已經睡着了,面上沒什麼表情。

    寧安等了一會就站起來,朝着樓上的房間走過去。

    她的手機在房間裏沒拿出來,寧安過去翻看了一下。

    手機裏面有楚輾燈燈盛堇年小林特助還有鬱封年的信息。

    鬱封城的倒是沒有。

    她不太想看那些信息的內容,想來也就是安慰的話。

    這些話,她自己也說得出來,不過是勸不了自己。

    把手機扔在一旁,寧安去把煙盒拿了出來。

    站在窗口看着董芬的身影,她抽了一支。

    這一次比之前感覺舒服多了。

    果然,這東西解憂愁最有用。

    楚輾的電話是過了一會打過來的。

    寧安原本不想接,但是想來楚輾幫了那麼多的忙,這時候就是再沒有心情,也不能不搭理。

    所以最後還是接了電話。

    楚輾的聲音有些低沉,“安安……”

    他這話說完,中間停頓了一下,然後又說,“明天寧叔叔火化,要帶着董阿姨過去麼?”

    寧安皺眉,她直覺,楚輾原本想說的,應該不是這句話。

    她停了停,“自然是要過去的。”

    楚輾哦了一下,“我就是怕寧阿姨受不住打擊。”

    寧安直接問,“楚輾,是不是有什麼事情你不好對我說。”

    董芬今天看見寧未關的屍體都沒說受不住打擊,明天的火化肯定是沒問題的。

    楚輾笑了一下,“沒有,沒有什麼事情,主要就是擔心你。”

    寧安心裏的怪異感越來越重。

    她和楚輾認識很多年了,雖然中間斷了聯繫兩年多,但是楚輾的性格她還是瞭解的。

    今天說話的方式還有態度,明顯是有些不對勁的。

    楚輾在那邊支吾一下,“行吧,你好好休息吧,我們明天醫院那邊見。”

    他那邊直接掛了電話。

    寧安慢慢的放下手機,眉頭皺起來。

    楚輾那邊應該是真的有什麼事情,不過現在這個時候,不太方便和她說。

    這個事情,也應該是和寧未關有關係。

    想到這裏,寧安頹然的坐在牀上。

    她人生前面一半風平浪靜步步和順,怎麼越往後面走,就越艱辛了。

    董芬那邊睡了很長時間纔起來,之前狀態還是可以的,可是這一覺睡完,她明顯有些不對勁。

    走路開始晃悠,說話有些說不利索,手始終是抖着的。

    而且眼神也開始發直了。

    寧安嚇得夠嗆,趕緊讓看護叫了家庭醫生過來。

    那醫生倒是隨時待命,接到電話十幾分鍾就到了。

    他給董芬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下,然後對着寧安搖頭,“各項指標都是正常的,再觀察觀察,應該是受刺激之後的應激反應。”

    寧安看着董芬木然的一張臉,心裏難受的不行。

    果然那些情緒不發泄出來是不行的。

    總是會把自己憋出問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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