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府裏又沒有主母,他爲什麼不把那女子接進去?”

    “許是怕有人爲難吧。”俞雀託着腦袋神色懨懨,自己有幾個月未回家了,方纔見父親抱着那孩子,她恍惚記得自己小時候也是這般。

    “不就是個外室嗎?你又不是沒有別的弟弟妹妹,有什麼好傷心的?”葉荊一改之前的幸災樂禍,殷勤的幫她夾着菜。

    “那不一樣。”俞雀白了他一眼,“那個外室,我阿孃活着的時候就因爲她難過了好久,這都多少年了?她居然還在。”

    “那孩子看着四五歲了,我阿孃才故去不及六年,加上懷她那年,豈不是我阿孃剛走那女子就懷了孕?再說了她哪裏像我了?”

    方纔葉荊一句相像,現在想來膈應不已。

    “不像,你比她好看。”葉荊一本正經的哄着她,話音裏難掩笑意,“我覺得你父親眼光甚差,那婦人不過中人之姿,想來照你母親差遠了。”

    那倒是真的,阿孃不比她好看?小巧的綠豆糕遞到嘴邊,俞雀張口咬下,滋滋的甜味漾開,連帶着心情都好了許多。

    湖水和月光交相輝映,漣漪的水聲不絕如縷,俞雀瞥了眼外頭的燈火。

    “那湖中島上不也有酒樓嗎?這會子怎麼不點燈籠了?”

    “聽說那裏要建一座摘星樓,那酒樓自是拆了。”

    “摘星樓?那等到建好了豈不是更熱鬧了?”

    “那得等上一年了,來年再帶你來。”來年?俞雀轉過身看他,不想兩人目光相對,隔着昏暗的燈火,葉荊狹長的鳳眸晦暗不明,盯得俞雀心頭微滯。

    下了船夜色已經沉了,許是因着過節,岸邊的人熙熙攘攘,避開吵嚷的人羣,葉荊牽着她的衣袖往前走。

    走到街道一角,俞雀一時不防撞到他身上,挺拔的身影遮住了前路,俞雀隱在黑影裏悄聲發問。

    “大人怎的了。”

    “你想喫糉子嗎?”葉荊側身,映着店鋪的燈光,一個賣糉子的小攤橫在眼前。

    “我方纔喫飽了。”

    “小娘子買些吧,哪有端午不喫糉子的。”那攤主原是一對夫婦,此刻那娘子正笑吟吟的取出剛蒸好的糉子。

    “兩位要什麼餡的?”

    “都來一份吧。”

    “好嘞,你看你家郎君對你多好。”

    “不是……。”眼見那夫妻倆拿話打趣她,她急聲辯解,不想一個冷幽幽的眼神過來,俞雀霎時便閉了嘴。

    都來一份不想如此多,葉荊一手掂着糉子,一手拽着俞雀。左牽黃右擎蒼?啊呸,俞雀趕忙晃了晃腦袋,這是什麼破比喻。

    夜色半涼,屋子裏燈火悉數滅了,只剩一盞如豆的燭火,搖搖曳曳的將滅不滅。

    俞雀咬了一口尚有餘溫的糉子,甜膩濡糯的口感溫和的充滿了味蕾,糉子?

    母親去世那年也帶自己去過浥巷街,也買了好些糉子,可隨後不久就出了外室的事,彼時她年紀尚小,只能躲在櫃子裏看着父母爭執不休。

    時隔多年,阿孃竭廝裏底的哭喊仍響在耳畔,不應該是這樣的,林姨娘進府阿孃面子上雖是溫和的,可俞雀也知道她心中難過的很。

    可她一直善待林氏,並不是不能容人的人,那外室有何不同呢?能讓父母起了齟齬?

    百思不得解,俞雀倒了盞茶水,清涼入口解了些許膩味。

    因着過節,蘇嬤嬤特准了幾天假,閒暇下來俞雀日日和晚櫻刺繡品茶。

    “你們說什麼呢?”幾個小丫頭嘰嘰喳喳的,俞雀忍不住插了一嘴,她也想湊個熱鬧。

    “在說這些日子京中最富盛名的許三公子。”

    “許三公子?是那個相府的三公子?”說起這三公子,俞雀倒想起自己聽的一耳朵傳言來。

    聽說這許三公子是庶出子,自小沒了生母,在許相的三個公子中甚不起眼,只是入仕後政績出色,年紀輕輕的就官拜四品宣撫司。

    “就是他,那許三公子眼下都搬出相府了。”

    “爲何呀?”本應家主離世才能分家,許相可還活着呢。

    一羣小丫頭面面相鑑的搖了頭,只鬥雪一人神色奕奕。

    “還能爲什麼,聽說那三公子年前在南方受了刺,險些屍沉江底,這些日子查出來了,聽說是……許家主母和長公子不容呢。”

    此言一出屋中炸了鍋,又是一片議論紛紛,俞雀頗爲無奈的看着她們,轉頭卻見晚櫻神出天際,眸底閃起點點水光。

    察覺到她的目光,晚櫻回神淺笑,“那他命也夠苦的。”

    “就是呢,聽說那公子拒了錢侍郎的提親,眼下孤零零的搬出府外,好在聖上之前賜了院子,也不至於無容身之處。”

    “那樣的家裏,早些離了纔是福氣呢。”

    “就是就是……。”

    “……。”得,又炸鍋了,俞雀託着腦袋見她們爭得面紅耳赤,一個個的恨不得飛身去救那三公子,真是……有夠丟人的。

    “世家大族難免藏污納垢,哪怕查出來了又怎麼樣,爲着家中的臉面,三公子也得喫這個虧了。”俞雀擺弄着手裏的花樣子,歪着腦袋輕聲呢喃。

    “那三公子在相府衆人中最爲出色,只是沒有一個好出身罷了。”晚櫻手捏着針,看着華麗的絹面無從下手。

    “夜光之珠,不必出於孟津之河;盈握之璧,不必採於崑崙之山。他若真有本事,出身又算什麼?”

    俞雀垂眼,眸底劃過一絲暗芒,“這個海棠花好看,姐姐給我絞下來吧,正好做個荷包。”

    日到中午,屋子裏的人也都散了,俞雀心中納悶,雁來去哪了?上午也沒見她。

    正想着雁來急急忙忙的跑進屋來,俞雀秀目微睜,趕忙給她倒了杯茶。

    “小姐,林姨娘病了,好些天不理人。”

    “病了?怕不是慪氣吧?”林氏身體可康健的很,哪裏就病了。

    “不是不是……。”雁來緩了口氣,胸腔裏到沒有那麼難受了,瞥了眼俞雀的神色,猶豫着開口。

    “是老爺,他帶回來了個新夫人,那女子都有兩個孩子了。”

    “夫人?”俞雀嗤笑,哪來的夫人?就算真要扶正也要正房嫡子女答應的。

    “名分倒也未定,是老爺吩咐府中要尊稱夫人,林姨娘怕不是因爲這才病的。”雁來壓低聲線,“小姐放心,最多一個填房,對您構不成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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