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殲了江東的清軍之後,徹底掌握了制江權的鄭軍便用炮船所載重炮反覆轟擊廣濟門、竹木門等沿江城牆。儘管鄭軍的炮船數量有限並不很快撼動古老而又堅實的城牆,但卻讓損失了大半兵力的潮州守軍爲此膽戰心驚。

    九月初六,正當清軍的注意力爲江邊的炮船所吸引時,鄭軍主力在青龍廟一線架設浮橋,隨後三天內鄭軍全軍渡過韓江。鑑於鄭軍已經渡過江,爲了防止福州總督、將軍一起被俘的故事重演,吳興祚被迫連同剛剛自江西逃回的拜音達禮率旗兵及督標一部狼狽逃亡惠州,只留下李林隆率着一萬餘人死守潮州城。

    鄭軍在潮州城下進行了短暫的整編,在調劑補充了左射聲師的損失之後,鄭克臧命令剩下的一萬一千多新附軍對潮州實施猛攻。在虎視眈眈的鄭軍脅迫下,新附軍發揮了百分之二百的戰力,雖然沒有立刻攻下潮州城,但日夜不停的攻擊還是讓潮州城頭疲於應付。正當李林隆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城南、城西的新附軍所吸引時,下水門城樓被江上炮船擊毀。面對腹背受敵的情況下,缺少了總督和將軍主持的潮州城更是人心浮動。

    不過還不等潮州城中的綠旗兵將領有所行動,九月初八,狼狽逃出潮州城的吳興祚、拜音達禮兩人在普寧縣城匯合了來自惠州、肇慶以及廣西、湖南等地援軍後捲土重來。面對在腹部出現的三萬多清軍,鄭克臧當即決定留下崑崙奴軍和水師一部繼續監控潮州之敵,其餘兵力悉數西指,先打垮了援軍後,再回攻潮州。

    “海逆突然撤圍西去,想來必然迎擊總督大人帶來的援兵了,”在潮州城裏,提督李林隆招來各路營官議事,他不是不知道這些人中存在魑魅魍魎,但是考慮到鄭軍一旦擊敗了吳興祚的援兵,潮州的覆亡也就是指日的事。“所以本官決意率兵出擊與總督大人夾擊海逆。”

    “軍門,李軍門萬萬不可啊。”神色各異的武官們還沒有開口,潮州府便跳了起來。“要是軍門率兵離去,萬一海逆復來,僅憑着潮州滿城百姓,又如何擋得住海逆的大軍。”潮州府當然是出於自己的角度來考慮的,不過這位知府大人也並非不知兵,因此他還說到。“提臺,其實只要守住了潮州,海逆的糧道不暢,遲早是敗亡的局面。”

    “是啊,軍門,標下以爲知府大人的話所言極是,與其與總督大人會師夾擊海逆,不如先擊敗了城外海逆的餘部。”潮州總兵蘇司羅也不願意輕離了自己的防區,因此出言幫腔道。“只要扼住了潮州這一糧道,海逆久戰不下必然自斃。”

    督標後營參將卻不願待在潮州這個死地,因此他極力贊成着李林隆的決定:“下官以爲海逆暢行海路,死守潮州並不能確保斷絕海逆後路,因此只有出兵纔是取勝之道,所謂待海賊自斃不過是怯戰的說詞。”

    蘇司羅大怒:“馬大人是在說本官不敢迎敵嗎?大人難道不想想,連日圍城之後,全軍疲弊殘破,以區區七、八千的疲兵去抄襲海逆後路,能不能成功姑且不說,一旦海逆先回師解決本軍的話,說大話就能擋得住嗎?”

    看到督標的參將還要反駁,李林隆擺了擺手:“雖然各部疲憊,但是正如馬參戎所說,守潮州是不能解決的問題的,本官主意已定,各營現在就回去整頓,知府大人且協助安排軍糧,明日務必出兵,要是誤了朝廷大事,就算守住了潮州,本官也要上摺子參他!”

    潮州府臉垮着,他當然聽明白了李林隆的所指,但是如今是戰時,他這個從四品還真不好不聽對方的,否則參劾是小,當場要了性命,他可沒地方去訴冤去。

    但是要想從自己口袋裏掏出東西來,潮州府自然要討價還價一番:“提臺出兵的話,下官也不好強諫,但是潮州城不能沒有守兵,還請大人務必留下潮州城守營。”

    “可以,”李林隆並不想節外生枝,因此他當即答應下來。“不但潮州城守營可以留下來,幾個打殘了的營頭也可以留下來整頓,只是這整補的開銷還要先從潮州府上走。”

    潮州府算了算,按李林隆的說法,留下三四個營頭,少說也有千把人,這些人進取不能,維持簡單的防務還是可以的,因此點頭表示認可:“理當如此。”<br/”

    但是城外還有鄭軍在活動,所以潮州府得隴望蜀請求道:“城外還有數千海逆盤桓不去,此乃是潮州的近患,還請提督大人能在出擊前先行予以剿滅”

    鄭克臧在潮州城南佈置了兩個崑崙團,其中一個佈置在澄海縣,另一個則在法光寺。這些崑崙奴軍原來都在各師、各團的中壘、炮軍和輜重等部中擔任後勤、力役等活計,其中又以在中壘哨中服役的最爲驃勇,不過再怎麼驃勇都不能否認其原來輔助部隊的成分,戰鬥力只能用廖勝無有來形容,根本不能與童子軍時期的崑崙標相提並論。

    因此爲了確保兩團的安全和達到牽制守軍的目的,鄭克臧特意將水師的淺水炮船留在韓江西溪以策應兩團。此外,指揮崑崙團的統制官、參軍長、監軍長以及各哨的主官等都是童子軍和鄭軍老兵出身,有他們作爲中流砥柱,雖然不至於讓戰力立刻飛漲,至少能讓崑崙團不至成爲一擊便潰的魚腩部隊。

    九月十一日,李林隆親率六千人出擊法光寺,對於這次牛刀殺雞,李林隆自以爲手到擒來,然而沒曾想這個崑崙團在法光寺外圍一氣挖掘了三道壕溝並用挖出來的泥土和水泥修築了兩道短垣,清軍被迫進入陌生的壕塹戰環節。

    “衝上去,把溝給填了。”一名遊擊如是命令道,隨着他們的命令,心不甘情不願的清軍開始頂住崑崙團射來的鉛彈向壕塹宣戰了。

    說起來,由於是奴軍,因此崑崙團的步哨中沒有一門火銃也沒有一張弓,全部的遠程打擊力量都在炮哨裝備的九位佛郎機炮,其實配給佛郎機炮也是爲了不至浪費了福州一役後繳獲的大量不合鄭軍規格的火藥而特意爲之的,不過此番卻起了大用場---李林隆既然是打着包抄鄭軍後路的主意因此不可能攜帶城防用的重型火炮,而清兵所用的佛郎機炮和虎蹲炮雖然數量多了一點,但射程相近,因此有短垣庇護且標定了射界的鄭軍在對射中自然佔了不小的便宜---整整打了四輪,將預設的子銃全部打光之後的崑崙團發現,填滿壕塹的清軍足足倒下去有百八十號之多

    “軍門,這樣打下去咱們有再多的人力也不夠耗的。”看到部屬們被炸得哇哇大叫,幾名營官按捺不住了。“真要是把兵都耗光了,咱們又怎麼去包抄海逆主力啊。”

    對於營官們的擔心,李林隆深以爲然,但若是現在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了,負責整支軍隊糧秣後勤的潮州府面前怕是不好看,所以李林隆思索了片刻決議道:“還是白天虛張聲勢,晚上連夜填埋壕渠”

    不能不說清軍的策略還是很成功的,在黑夜裏鄭軍根本無法發現清軍的動向,自然也就無法用佛郎機炮對清軍的行動進行封鎖了,到了第二天天亮,鄭軍赫然發現清軍已經快接近了第一道短垣。鑑於清軍的兵力和戰力上的優勢,不敢對抗的崑崙團主動放棄了這道短垣,如此一來清軍用時間換空間,終於向成功邁進了一步。

    可清軍第二天晚上想故技重施卻遭到了障礙,別的不說,這一道不高卻很寬的短垣給清軍造成了極大的麻煩,不得已清軍只能採用兩截作業的辦法,但效率卻明顯降低了。再加上這一天月色明亮,鄭軍的炮火能發揮較大的作用,因此清軍奮戰了一夜,不但付出了幾十條人命,而且只完成了昨夜一半不到的工作量。

    第三天晚上,清軍繼續摸黑奮鬥,此時鄭軍的炮火雖然再度無用,但逼近了的清軍使得鄭軍的另一種武器發揮了作用---被鄭軍時不時拋出的震天雷炸得暈頭轉向的清軍不得不再度拖延了填埋作業完工的時間。

    “軍門,不能再耽擱下去了。”李林隆出潮州城的目的是爲了夾擊鄭軍主力,如今卻莫名其妙的在法光寺一線拖延了四天的時間,這不能不使有心人感到擔心。“以標下的意思,區區千數之敵,不如以一部就近監視,其餘主力還是轉用正途吧。”

    李林隆還沒有回答,江面上便響起了隆隆的炮聲,威力巨大的四寸炮彈肆無忌憚的破空而至,雖然大部分都打偏了,但偶爾命中的一兩發也讓清軍受不了,見到這番情景,原本就生了退意的李林隆終於下定決心:“命令蘇鎮率澄海營左營、海門營就近駐紮,監視鄭軍行動,其餘各部立刻整頓,隨本官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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